跑到南门门口,张可再停下来,他不知道要不要直接去出租屋找卞玉。也不知道找到了要说什么。
是说真好我们是一等奖,还是说好遗憾啊我们不是第一名。
想着想着脚步就没办法再动了,出神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去哪里?”
张可再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卞玉。他就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张可再惊讶。
卞玉说:“喝了好些酒,有点头晕,我在这里坐会儿。”
张可再“哦”了一声。然后说:“差一点就是特等奖哦。”
卞玉点点头。
白天看到链接的时候张可再就一直在想,好遗憾。他们的名字是一等奖的第一个,可惜是排在特等奖之后。
这是他第一次为没有得到第一名而觉得遗憾。
看卞玉不想多说的样子,张可再安慰:“没事吧,下次我们又一起。”
卞玉站起身来。张可再冲动地问:“要不要去游泳?”
游泳馆是九点半关门,他们到的时候是十点多,馆里已经空无一人。
进去之后张可再从里面锁了门,带着卞玉到员工区域,从自己的柜子里倒腾出两条泳裤来。其中一条是新的,连标签都没拆。
他把标签扯掉,顺手递给卞玉。卞玉接了,问:“哪里来的?”
“你管呢。”张可再说。
卞玉抬手脱T恤,张可再突然扭头看他:“你喝了那么多酒游泳会有危险吗?”
卞玉已经在脱裤子了,手上动作一点没停。张可再于是转过头来,听到他说:“不是有你吗张教练?”
张可再呵呵两声:“我也喝过好吧。”
下了水心情好起来,张可再游了两圈,回头见卞玉还停在池边,顺手就朝他扬了一捧水。
卞玉兜头被泼了个完全,用手抹了一把脸,一个猛子扎过去。张可再忙朝着泳池另一边逃。
追逐了一会儿,卞玉停下来,张可再在不远处笑看他:“追不上了吧?本人可是游泳健将。”
卞玉笑了半天,突然说:“真好。”
“什么真好?”
“你笑了。”
张可再满脸莫名其妙,“切”一声:“明明不高兴的人是你吧。”
卞玉的笑容收敛起来,认真地说:“不好意思。”
听到这句,张可再是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卞玉接着说:“是我好胜心太强了……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是觉得有点遗憾。”
张可再游近了,看到他表情很落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很想跟你一起拿第一。”卞玉说,声音是沙哑的。
张可再说:“我觉得有没有拿第一没关系,我们是一起参加比赛的就够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卞玉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头发全湿了,有一缕搭在额头上,轻轻盖住了一点眉毛。张可再忍不住伸手去拨弄那缕头发,手指刚刚触到卞玉的额头,就被卞玉一把抓住了手。
在这样的距离上,张可再的视线下滑,看清了卞玉喉结的滚动。
他的视线又上移,跟卞玉的目光相遇。两个人都静了,只是互相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张可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听到卞玉叹了一口气。
他们在同一时间靠近了彼此。
嘴唇碰在一起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缓冲,像是遵循着本能的触碰,他们急切地用力地争夺对方的氧气。
卞玉的右手抚上了张可再的侧颈,另外一只手揽在张可再背上,嘴唇纠缠之间,他托了一下张可再,仰起头来。
张可再默契地借助他的力,往上撑了撑身子,环着他的肩颈,低下头跟他接吻。
不知道谁先张开嘴,这个吻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变得更深,浮力让他们没有办法好好地稳定地黏在一起,于是拥抱和亲吻都变得更加耗费力气,更加不知足。
张可再需要喘息的时候,卞玉的嘴唇就挪到他的脸颊和脖颈,细细地亲着。张可再心痒,低低喊了一声“卞玉”,迎来卞玉更加热切的吻。张可再又问:“你是不是醉了?”
卞玉的动作停下来,两张脸之间有了点距离,眼神沾过水,全是湿润。张可再用双手捧住卞玉的脸,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又回到他的嘴唇上。
只要一想到要跟这个人分开,心里居然会有钝钝的痛感。他只能更加用力地跟他交换呼吸。
在彻底缺氧之前,他们上了岸。
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完美的默契。亲吻让张可再的头脑乱七八糟,进淋浴间的时候,卞玉才开口:“你先洗吧。”
“为什么?”张可再问。
卞玉视线有点慌乱,张可再猛地反应过来,说:“里面有隔间的。”
卞玉垂下眼,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这是张可再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的接近“失态”的表现。
不过只有两秒,卞玉就恢复了正常,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已经很镇定。
但是在镇定之外,张可再这一次确定自己没有自作多情,在镇定之外,他清晰地看到,卞玉的眼神充满了眷恋。
哗哗的水声填充了两个人之间的空白。
想到刚才的吻,以及亲吻的人就在隔壁,张可再怎么都静不下来。他把水温开得很低,急匆匆地洗完,抢先在卞玉之前出了浴室。
坐在某处窗台,身上的水珠快要风干的时候,张可再被人从侧面轻轻抱住了。
肩膀抵在胸膛上。卞玉的胸口很温热,跟水珠刚干的凉意形成反差,存在感于是极其强烈。张可再僵了一会儿,卸了力道,轻轻靠在卞玉身上,闭了眼睛。
过了很久,卞玉很轻地说:“走吧。”
张可再醒了。
许多时候张可再排斥界限,界定得太过清晰的东西让他反感,进一步说,他讨厌规则感强烈的时刻。
比如小时候参加游泳比赛要分金银铜牌,上学考试有一二三名,朋友要分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和一般朋友,感情要有种类。
可是现在跟卞玉的状态让他第一次很想要个界定,他想不明白恋爱的形态,更懒得弄清楚男生跟男生恋爱又会是什么形态。但是很难得地,他现在想弄清楚一种形态的确切模样。
也许是需要给他们之间的关系赋予一个名称。
但他不敢开口问。
思考了很久,还是因为上次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耗尽了勇气。
那个有点疯狂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张可再连跟卞玉的对话框都没敢点开过。
网络上所谓“勇敢一次自闭一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张可再心里烦躁,只好频繁地以头抢水。
然后他接到了年有榆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