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再跑到卞玉面前,卞玉迎上来拽了他一把,把人拽上人行道。第一句话是:“怎么横穿马路!”
第二句是:“骗子被我抓住了吧。”
张可再哈哈笑。
“你怎么在这里?”
“学英语学疯了出来散散心。”
游泳馆离学校并不远,走路二十分钟的样子。
两个人走得很慢,东一下西一下地聊,很快就到了学校。他们从西门进的学校,进去走几步就是南北区的分界线。
张可再想到应该要说再见了,脚步不知不觉就慢下来。
“再陪我走走行吗?”卞玉说。
张可再点点头,他们于是从分界线的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也说不上远,走进路灯外的阴影里,不知道谁的动作大了一点,手背蹭上了手背。然后两只手就那么若有若无地靠着。
但也只是靠着。
张可再说:“你好像很喜欢走路?”
卞玉:“喜欢。”
张可再:“我以为我这种闲人才喜欢走路呢。”
卞玉:“你哪里闲了?”
“跟你一比是挺闲的。”张可再说,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味道不对,补充,“下次我们一起去走路吧。”
卞玉:“想走到哪里?”
张可再想了想:“来榆城两年了,我还没有去过榆江。”
卞玉:“那我们可以从榆江那头走到这头。”
“有多远呢?”
“你想它有多远?”
张可再笑笑,没有再答话。他害怕把卞玉的问句误解成撩拨,更怕又把撩拨误解成喜欢。
刚才那点初见到卞玉的狂喜早就已经消失,等张可再在凌晨睡下的时候,他心里并不愉快。
甚至觉得有点忧伤。
阴晴不定的大二末尾,如期而至的只有期末考。
张可再的寝室关系远不如大一那样和谐,但是也不到让他烦恼的程度。最近他都跟白晓岸一起上自习,莫名就跟高山和吴蒙远了点。
他问过白晓岸,为什么不跟年有榆一起上自习了。得到的答案是:“她觉得帮人占座太烦了。”
张可再无言以对。
他在复习的间隙里脑子反而闲得发慌,给年有榆发消息:“你怎么不跟白晓岸一起上自习了?”
年有榆的回复很干脆:“帮人占座太烦了。”
张可再看完消息转向白晓岸,小声问:“那你觉得帮人占座烦吗?”
白晓岸难得地有点跳脱,皮笑肉不笑:“您的座就是我占的。”
张可再呵呵两声:“那换成你帮她占座不就完了?”
“她觉得让人帮忙占座也很烦。”白晓岸笑了一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一眼他的书,“管管你的英语吧。”
张可再摊开英语书,幸灾乐祸地给张可初发消息:“啧啧,天降一定是打不过竹马的。”
张可初回了个问号,于是张可再的期末烦闷都被扫得差不多,他收起英语书,又继续埋头在高数题里。
最后一科基础生态学考完,正好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出了考场一打开手机,年有榆的消息就蹦出来了,是在卞玉他们三个人的小群里。
—和氏璧你考完了吗?
看到消息的这一秒,卞玉的回复来了:“前两天就考完了。”
张可再艾特年有榆:你怎么这么快?
年有榆:“半个小时前就出来了。”然后甩了个链接在群里:“嘿嘿,晚上必须要老师请我们吃饭了!”
是建模比赛结果的公示。
张可再看到链接的标题,心脏猛地狂跳。他想到卞玉说过想一起拿第一,莫名其妙就紧张起来。
点开链接直接拉到底,下载附件。打开文件的第一眼,张可再看到了卞玉的名字,再接着看到自己和年有榆。
晚上是个小小的庆功宴,地点就在校门外面的一家餐馆,张可再跟年有榆一起到了,才发现现场还有江博他们那个队。
卞玉坐在老师旁边,抬眼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互相撞上,错开。
回过神来,正好听到老师在介绍旁边的另一位老师,张可再才知道,江博那个队的指导老师跟他们队的老师是夫妻。
他跟着年有榆走到卞玉旁边,卞玉把自己身旁的椅子拉开,年有榆推着张可再坐下。
整个饭桌上,只有张可再和年有榆不是数学学院的,但年有榆的二专学的也是数学,所以真正格格不入的只有张可再一个。
张可再遇到人多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好在其他人都相熟,气氛很热闹,他也乐得沉默。
饭才开吃没多久,两位老师就先行离开了,说是把空间留给年轻人,他们想喝酒怎么都好,都记老师账上,只要注意安全。
几个人真的要了酒。
席间有个脸熟但没记住名字的男生站起来,说要敬一下张可再,张可再并不想喝,但是推脱不过,提杯子正准备站起来,卞玉忽然跟那男生说:“你衣服沾到汤了。”
那男生忙低头去看,卞玉把自己的空杯子塞给张可再,拿走了张可再手里那一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等那男生再抬头,卞玉指指张可再手里的空杯子,面不改色地撒谎:“他喝完了,该你了。”说完悄悄在张可再手上捏了捏。
张可再转头看他,卞玉的侧脸很平静。
对面的男生已经有点晕,对着张可再竖起大拇指,一口气喝完了自己的。
然后张可再听到一声轻笑。他转头,发现江博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年有榆换了座,已经坐到自己旁边了。
似乎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
“你是第一次参加建模吗?”江博问。
张可再点点头,江博低声叹:“第一次就是一等奖啊,恭喜恭喜。”
张可再听出他的真心实意,笑着回应:“那还是卞玉和年有榆太厉害了。”
江博说:“不是哦,听卞玉说你求解很厉害,也很会打配合做优化。”
听到这样的夸赞,张可再转头看卞玉,卞玉并没有看他们,他回过头来。江博说:“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组队。”
张可再点点头,说的却是:“卞玉年有榆我们三个下次还是一队。”
江博有点惊讶地看了卞玉一眼,又笑了。他问张可再:“要喝一点吗?”
张可再想了想,把杯子支了过去。
终于到了要散场的时候,大家一起进了学校。
江博和另外几个同学都住南区,卞玉要穿过学校走南门回出租屋,于是都结伴走了。剩下张可再和年有榆一起回北区。
走在路上,张可再有点心不在焉,年有榆问:“怎么了?”
过了好半天,张可再才回答:“今天都没怎么跟卞玉说过话。”
年有榆就笑:“你俩坐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想说的话现在可以去找他说啊。”
“啊?”张可再转头看她。
年有榆耸耸肩:“想跟他说话就去说嘛,现在还很早。”
张可再停下脚,年有榆跟着停下。他有点疑惑:“为什么?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他话里的指向性并不明显,年有榆却好像懂了他的意思:“有什么奇怪的?”
两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年有榆挥挥手,转身朝宿舍楼走了。张可再犹豫了一下,转身朝南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