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那一夜……
叛军首领早已暗中与别国结盟,集结了数十万的大军于深夜突袭,势如破竹,不出三个时辰便攻陷了都城王宫。
可谁都没能料想到,雪王早已不是曾经那个金玉其外,徒有其表并深受蓝妃操控的傀儡君主,而是一个杀不死的,令人无比恐惧的,不能称之为同类的恐怖怪物!
车轮战,消耗战,人海战等各种军事战术对上其竟无半点胜算。
无论是谁,兵变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天快亮了,密密麻麻的军队包围圈越来越少,死的人越来越多,堆积成山。
弹指间数万叛军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最后无一例外皆是瞪大了双眼,像软柿子般瘫软在地,尸首分离,死不瞑目。
白澜翟雪衣染血,杀脏了手,杀红了眼,杀灭了人,仍然不知疲倦地杀进杀出。
四周烈火燃烧,到处残壁断垣。明明被围困多时,他却丝毫无惧,势如破竹。
无视遍地的尸骨,他如同逛后花园般不甚在意地四处走走看看,一边逛着一边摇头嗤笑,无聊透顶。
可惜了,这人太过无用,这火太过平庸,这天太过寻常。实在无趣得紧。
…………
王宫火海外,蓝幽温柔地抱了抱不明所以的小雪团子,泣不成声。
随即,她不再迟疑,利落抬手在其额心一点,蓝色的传送阵须臾在其脚下亮起。
蓝幽好好地看了小雪团子最后一眼,摸了摸他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
随着传送阵发动,她不得不松开了握着的小手。
蓝幽眼中泛泪,依依不舍:“落儿,好好活下去……只是可惜,娘再也无法亲眼看着你长大成人了……照顾好自己……”
“不,不要!”
大难当前,雪落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蓝幽毅然决然地闯入了火海。
而他被护在传送阵里,远离了是非之地。
这是一场犹如乱箭攒心,哀毁骨立的生死诀别。
蓝幽那一句句犹在耳边的叮嘱,很长时间,一直在雪落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反复徘徊。
“落儿,红颜祸水。记住,不要付出你的真心,否则你会失去整个天下。”
吝啬地死守住自己仅有的这颗心,不要像她一样为了……不管不顾,丢盔弃甲。
“落儿,要经常微笑,笑起来的你最好看了。”
他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丑死了。
“落儿,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男儿当自强。”
不,他只是一个无能为力,可悲至极的丧家之犬罢了。
“落儿,你是我最疼爱的人。”
……可这世间偏叫他孤身一人,痛失所爱,举目无亲。
当真,讽刺极了。
…………
烈火如同火蛇般攀爬,一路向前,迅猛把整座王都包围在火海中。人群尖叫,四散逃命。
小雪团子明明落在传送阵的虚空中,他却看见蓝幽闯过火海很快找着杀疯了的白澜翟。
他这会儿显然已是疯魔,遥遥一瞥,未能认出来人是他心爱的发妻,他唯一的王妃。
“喔?又来了一个送死的。”不过这次来送死的,长得真不错。
白澜翟缓缓勾起唇角,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转瞬近身。
一只手轻而易举,毫不费劲地掐上了蓝幽脆弱的脖颈。
他那沾惹血迹的脸上,被诡异侵蚀的一双异瞳,已然再无昔日的半点情深。
明明手上想要用力,却又偏偏使不上力。
嗤,可笑,他这副邪门的残躯竟还有意识跟他的杀心作对。
蓝幽确实是来送死的,脖子被掐,呼吸受限,她一丢丢挣扎,退缩,怯懦和反抗的迹象都没有。
只是她那一双熟悉的眼睛,有几颗剔透的蓝色泪珠不听话地从眼眶里滚落,不小心落在了白澜翟的手腕上,衣襟上,心口上……
他浑身上下烫得不行,被烫得手下意识一松?
白澜翟疑惑地蹙了蹙眉,歪了歪头,他为何下不了手?
蓝幽眼里噙着泪,毫无惧意,她温柔软糯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阿翟。”
那柔情似水的目光,胜似含了千言万语,她缱绻的视线紧随着他。
忽地,蓝幽视死如归地伸出脆弱无骨的手臂,搂上了白澜翟近在咫尺的头颈,并且仰头吻上了他凉薄染血的唇。
两人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熟悉又迷人的味道让白澜翟心中止不住地悸动。
即使他现在认不出怀里的人,但是身体记忆领先其一步,积极地做出了不下上百次的熟稔回应。
而寄居在他体内一直叫嚣着毁灭,破坏、暴虐、杀戮的魔鬼,犹如触电般不甘地咆哮着安静了下来,那道早已脱轨的执念,像是终于得到了渴望的,心仪已久的安抚。
白澜翟一手揽住蓝幽纤的腰身,将人紧锁在怀里,大掌扣住她的后脖颈,细腻地回吻着。
火光照亮夜空,亮如白昼。
烈火焚身,一吻终了。
蓝幽星眸微张,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这感觉……还不赖……白澜翟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遍。
蓝幽感受着属于白澜翟的冰冷的温度,捻指帮他擦掉脸庞溅上的星星点点的血痕。
她那满是爱意的眼神,是如此的眷恋不舍。
蓝幽神色凄然:“阿翟,我爱你。”
蓝色的眼泪如同断线的风筝,倏然滑落眼角,一滴又一滴的,晕花了他的眼睑。
白澜翟一脸餍足乖巧,不解地拭去她的泪水:“我,也……”我也什么?
话未说完,下一秒他整个人无措地呆愣住,眼眶瞬间发红。
“扑哧。”
蓦地,一把由蓝色灵力化作的锋利匕首凭空突现,直直刺入了她砰砰跳动的心脏。
蓝色的鲜血犹如泉涌突突地往外冒,瞬间染透了两人花白的衣裳,像空谷幽兰一样灼灼盛开,美得触目惊心,艳得不寒而栗。
“你……”
白澜翟被这一幕刺痛得瞪大了双眼,一阵巨大的悲痛朝他席卷而下,将他原本鲜活的心跳一揪一揪的绞成了一团。
刹那间,狠狠撕裂了他摇摇欲坠,千疮百孔的灵魂。
“为什么……”
这一刻,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木讷不已,只来得及伸手托住倒落在怀的人儿,却是来不及阻止死亡的降临。
白澜翟闭了闭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汩汩往外流。
他嚅嗫着唇,颤抖着喊了声:“幽幽……”
幽幽是谁?他为何这么难受?
心脏已毁,禁忌失格,蓝幽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她吃力地抬手回抱住白澜翟,沙哑的声音满是不舍留恋:“……阿翟,咳……咳……那晚的妖异只是心魔所化……你不脏……你是最……最好的……”
“幽幽,不,不要……”
随着蓝幽的逐步消亡,白澜翟感受到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的,令他喘不过气的,无法思考的傀儡禁锢开始失效了,体内本我的意识正在回笼。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现在,他的爱侣正在离他而去。
正如她曾经面对的那般,她的心爱之人正在离她而去。
世间万般无奈,因果循环,命运如此往复,微不可抗。
“夫君,对不起……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为了留住你……却让你……不得安息。阿翟,不要原谅我好不好……”
白澜翟生来体弱多病,本注定是早亡之人。
两人成亲后不久,白澜翟的身体急速恶化,药石无医,已经一脚迈入了鬼门关。
蓝幽不甘心,偏要强留濒死之人,企图通过上古之术以自己的寿命交换,博来白澜翟的一线生机。
然而,她最终留下的,不过是披裹着一层人皮外衣的执念化身而已。
白澜翟死了却又没死透,活了却又没活成。
蓝幽执念太深,所作所为不可避免地扰乱了凡人的生死轮回。
谁能想到他的再世为人之路,会被她的无奈之举而间接阻断了。
蓝幽妄想逆天改命,殊不知个中沉重的代价与反噬,谁也无法承受,最终伤人伤己。
只因蓝幽身为幻蝶族,不属于当界,身死道消后,无法进入轮回。
她与他之间浅薄的缘分,有且仅有这无二的一世。
她舍不得。万分不舍。
白澜翟捂着自己空落落的心口,悲恸失声。
他那一双本就空茫无彩的眼睛,骤然失去了唯一的光亮,瞳孔急剧收缩,变得黯淡无光,死气沉沉的。
最终,只逾下死寂般的绝望,心死如灰。
白澜翟悲伤不已,他浑身战栗却还是克制着低下头,温柔而珍重地亲了亲蓝幽的额头,又贴了贴她的唇瓣。
他紧握她的手,哭笑着回应道:“没关系……我愿意的……愿意……的……”
说罢,两人像得到了解脱与救赎般,依偎着相拥一笑,渐无声息。
呼呼~他们相继化作了细碎的萤萤光点,一齐随风消散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
与君相识,不问劫缘。两心相知,不负此生。
不求同生来,愿求同枢去。
呜哇,刀我。
……男主父母相识相恋的故事会出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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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分享winky诗的一首短歌《望乡台》,觉得很适配这个故事,歌词如下:
「回头望乡看一眼
遗忘前为谁留恋
难舍同谁的过眼云烟
回头望乡看一眼
或许今夕是永别
最后只愿来生再相见
或者永生永世永不见
免得被相思牵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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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血罗篇七|蝶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