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霄之前在严州府待了几近半个月,却一直没能好好逛逛,也深觉遗憾,这下总算有机会了。
严州府山清水秀,境幽史悠,水产丰富。星霄买了个小酥饼,一路穿梭在街市之中闲逛,心中许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他买了些河鲜与时蔬,途径烧鸡店还买了半只烧鸡,吃的买完后才想起家中被褥衣物还需要再购置,于是又走了一趟。早春日光温和却也有些燥热,他忙活完这一顿也来不及休息,又马不停蹄打扫起屋子。
“你是何人啊?”正当星霄在劈柴间隙,隔壁阿婆听到动静探出头,询问道。
“我是这家的主人。”星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啊?李捕头呢?”阿婆又问道。
“李捕头也是这家的主人。”
“啊?那香湖呢?”
“跑了呗,找不回来了,我是他续的弦。”
“哦……竟是如此……”阿婆知晓了个大概,缓缓将头缩回去,隔了一会儿,又探出头问道,“那你们两个谁当家?”
星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边干活边答道:“自然是我当家。”
傍晚,李绝放工,甫一开门便被震惊了,院内柴火堆叠得整整齐齐,往日堆砌的杂物也被收拾妥帖,屋内的饭菜香味直钻入他的鼻子,引得他脚步不自觉向屋内走去。
“绝哥,你回来了。”星霄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最后一道菜出锅,水汽涌起又散开,香味弥散,李绝不自觉深吸一口气。
“这些活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他望着庭院问道。
“我忙活了一整天呢,绝哥,来尝尝我的手艺。”星霄将筷子递给李绝,语气有一丝催促之意,花费了心血的成果,他忍不住想得到李绝的赞赏。
李绝劳累一天,也是顾不得其他,便大快朵颐起来:“你这手艺真不错,和外边饭馆里做的一样,你以前不会是个厨子吧。”
星霄拿了碗筷,坐下一起吃了起来:“我这容貌武艺,做厨子岂不是屈才。”
“专偷人家秘方,被人追着打,便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李绝调侃道。
星霄被逗得哈哈大笑,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吃完了一顿饭。饭后星霄也是收拾桌子、洗洗刷刷忙得不可开交,李绝倒是自在,头一仰便不管不顾歇息起来。
只不过刚一躺下,就见星霄拿着换洗衣物走过来:“起身。这都是今日刚买的被褥,你不换衣服就躺上去,也不嫌脏。”
李绝边嘟囔边起身:“哪有这么多讲究,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都爱干净?”
换来的是星霄对他的一个白眼。
李绝每日一放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日子虽然过得舒爽,但总让他觉得不自在。
今日桌上是卤牛肉、烧鱼豆腐和黄芽菜,李绝紧握筷子、望着这一桌子菜,越想越不是滋味。
“绝哥,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李绝放下筷子,叹气道:“星霄兄弟,咱们这每天吃吃喝喝的,实在是不行。”
“绝哥你是嫌我花多了?”星霄问道。
“有这方面的顾虑,但这也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我觉得以你的本事,应该有更宽阔的江湖去闯荡,留在家里给我洗衣做饭实在是屈才。”星霄留在此处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他觉得两个大男人整日住在一起,还睡在一张床上,实在是别扭。
星霄盯着他,眉头微蹙,迟迟开口:“谁规定有本事就要闯出个名堂,我就爱在家洗洗涮涮。”
“诶你……”见软话不行,李绝话头一转,“我就是有点嫌你花多了,别看上次交给你就那么点钱,那都是我大半年的积蓄。天天这么吃喝,哪儿受得了啊,有本事你挣钱去。”
星霄一撇嘴:“等我挣到钱你就不赶我走了吗?”
“这不是挣钱的事,你说你一个大好青年,为什么非得留在我这儿呢?”李绝也是疑惑不解。
“我乐意。”
眼见没法劝说星霄,李绝也松口道:“你要是愿意待你就待吧,我不说你了,别做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本来就是。”
“你……”真是蹬鼻子上脸,李绝心里暗暗骂道。
吹了灯,李绝趴在床上正想入睡,忽然感觉一双手轻轻覆上他的后背,正想问星霄想搞什么鬼,那双手动作轻柔,开始给他推拿。
“你还会这手呢?”李绝身为捕头,接触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扭伤拉伤也是寻常事,有时白日没察觉,等到晚上才开始酸痛,星霄这一揉,将他这几日积压在身上的酸痛都按揉出来了,他不自觉哼哼起来。
星霄手劲不小,且精通穴位经络学问,这一顿推拿,让李绝赞不绝口。
“怎么样,我打算明日去支个摊子,挣钱补贴点家用。”
“你这手艺,要是干推拿,肯定不少客人,要不我明日带班头里的兄弟去光顾你的生意,他们这一个个的也都浑身是伤,你给好好调理一下。”
星霄手上的动作忽而加重,疼得李绝呲牙咧嘴:“我就这一双手,能干多少活啊。”
“疼疼疼,你小子下手真狠呐,不想太辛苦就少干点,能糊口就行了。”
星霄这才放松手腕的力气,细细推拿起来。手指起先在李绝的脖颈游走,李绝瞬间放空头脑,神思似在空境幽然处徘徊,一点多余的想法也不再有,白日的疲累如水汽蒸发。他闭上眼,感受着星霄指尖迸发的柔和力量。紧接着,温热的手掌覆盖在李绝背上,掌骨有力按揉到他的背骨肌肉处,时而酸涩时而胀痛,两种感受交替进行,李绝不自觉咬紧牙关。几个来回后,背部的疲劳也舒缓一空。再然后,李绝清晰地觉察到星霄的手盖在了自己的尾骨处,他下意识的拒绝起来:“这里就不用了吧?”
星霄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两只手分别找到腰间靠下的两个穴位,猛然一按。李绝痛得“嗷”的一声,下肢瞬间发紧:“你上哪儿找到的刁钻穴位,痛死我了。”
“哈哈哈哈。”星霄不加掩饰地大笑起来,双手还想使坏,却因为大笑失了力气。
这下被李绝找到破绽,他翻身而起,学着星霄的手法,追着他去按压腰下那两个穴位。星霄身体灵活,躲避着不让他抓到,两人从床头闹到床尾,终于被李绝逮到机会,伸长手臂将星霄环在床的一角,这下星霄无处可逃,被他抓了个正着。
李绝一心想报复回去,专注地寻找着星霄的穴位,找到后使劲一按,却发现星霄没有发出自己想象中的叫声,于是停下动作,才发现星霄已然静静环抱住他。这下轮到李绝慌神了,道不过这份惊慌只持续了一瞬,他扭动身子企图挣脱这个怀抱,而后替自己解围到:“这么晚了打打闹闹的,吵到人家睡觉,时候不早了,赶紧睡吧。”
星霄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待李绝停下动作后,从怀抱的缝隙中抬头盯着他。昏暗灯光下只能看到星霄微微湿濡的眼睛,莫分男女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随后星霄低下头去,用头轻轻蹭着李绝的心口,李绝的心跳得更快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星霄深嗅一口气,轻声道:“睡吧。”
李绝如获大释,急忙钻进被窝,背对星霄睡下,他的心依然没有舒缓下来,“砰砰砰”跳个不停,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星霄的眼睛,还有他的容貌,李绝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是美的,美得有入侵性,扰得他心神不宁。身后星霄吹了灯,离他一段距离躺下,不久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这夜才结束,鸡叫第一声,李绝立马起身穿上衣服,连滚带爬地去衙门了。
马马虎虎过到下午,巡逻到西街时,李绝想搜寻星霄的影子,一回身才发现星霄的推拿摊已经支起来了,上面拉起竖幅,赫然写着“白照推拿”,摊子前三三两两站这几个汉子,排队等着星霄给他们推拿。
身旁应季也见到了这个摊子,顺势说道:“哥几个这几日也挺累的,不如歇一歇去按一下。”
“干活呢,按什么按,咱这一堆人过去,不得把人家累死,继续巡逻。”李绝立马训斥应季道。
放工的时候,李绝绕道西街,天都蒙蒙黑了,发现星霄还在给人推拿。他在远处等了一会儿,等最后一个客人走后,他才走到星霄的摊子前。
星霄累得不轻,坐在椅子上轻轻捶打自己的肩膀,转动脖子为自己减轻酸痛,一转头发现李绝就在身边,立马站起身道:“你怎么来了?我还没做饭呢。”
“今日生意不错啊。”李绝抬头看着这个摊子,地方不大,一张躺椅一条竖幅,没想到还真能有人光顾。
“按了十来个,累死我了。”星霄一边说,另一边将躺椅收起来,可惜双臂无力,刚收好躺椅想抱起它时,躺椅就滑落了,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李绝。
李绝无奈,于是左手抱躺椅,右手拿着横幅,两人渐渐走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