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祁昱之正凝眉于院落中练剑,忽有下人前来密报。
那人恭敬的立于一旁俯首说道:“大人,那些刺客无论用以何酷刑都不吐露任何消息,昨夜已尽数自尽于牢中了。那刺客头子的身份还未探清,但据刘守军的查探来看,应是与钟府一案的凶手脱不了干系。”
“嗯。”祁昱之淡淡的回答后,眼中映出那利刃的寒光来。“早就料到了几分,待我修养两日后,续查。”
“是。”那人作揖后就离去了。
此刻江无寒正站于树荫下,随性的叼着一叶惬意的感受着暖意的微风,静静的思索着许多事。
从昨日起祁府就恢复了往日严格的守控,建璟帝更是为其上上下下都派了好几批重兵看守。
表面上说是看守,实则众人皆明白其中的意思,即便诸多事件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也依旧那么不放心。
祁昱之顿感无奈,不由一笑,续而于金光下继续持练。
江无寒将那叶随手一扔,盯着人暖光下的影儿悠然道:“褚月,世人皆羡你年轻就居高位。现下看来,在这混沌的世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祁昱之:“一个人一旦有所欲、有所求、有所谋,都会变成沉重的枷锁。”
闻罢此话江无寒来了兴致。“大人此生所求为何呢?”
是什么值得你在仕途的颠倒落魄间,还拼命去查探一些案件?究竟是什么值得你如此卖力,哪怕是损上了自己的身体。
祁昱之淡然一笑,后而将剑收入鞘中。他听闻后,抬眼目光望的很远很远,似是看到了湛蓝天空后的另一番天地。
“世人皆羡我是因为未居此位。我此生所求,不过天下清平,吾国盛强。” 后顿了顿,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沙砾苦涩腾飞的边疆。“让外寇闻风丧胆、不敢来犯,仅此而已。”
江无寒望着眼前人气盛志远的模样,在此刻心中顿时有几缕明意缭绕。
国强民安,多么令人憧憬的期许。
他知祁昱之城府深重,于官场之内游刃有余,本以为他与其他涉世较深的臣子没太大区别,身居高位,更易被权势钱色所迷眼,却不想在此间道出了扶摇直上的鸿鹄之志。
他们虽立场不同,江无寒却不由得心生出几分钦佩来。
“一定会的。大丈夫居于天下,应有远志,若是朝中臣子皆如此思量,那么如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天下。”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一种目光望向那个人,不掺杂任何猜测、纯然若明的神色。
祁昱之对上他的目光后心里不由得泛起了阵阵涟漪。他知晓江无寒那后半句话几乎不可能实现,却还是不禁心生感慨。
如若江无寒并非临枳阁之人,他们之间又会如何呢?
江无寒似是看透了几分他的心思,也不由的唇角上扬。“大人,午时已过,该回去了。”
祁昱之点了点头,将剑随手扔给江无寒后,就着那破碎的风意,续而重返了书房。
他练剑时那人就站在一旁静默的看着,偶尔过来接上两招。他于房中看书作文时,那人也愿意凑上前来一同探讨。
江无寒并不是一个浑身带刺的人,偶尔痞气的性格并不招人讨厌。
兴许是从小在阁中都是自己在照顾后辈的缘故,当他认真的与人相处起来时,祁昱之甚至可以从其中感受到几分温柔来。
可他杀其人来却是那般狠戾,就像天生嗜血的野狼一般。
见过他的不同面以后,祁昱之甚至很难将这两种形象结合起来。
此间祁昱之正提笔作书,沉溺于自己的思绪翻涌,并未发觉那人也正在自己的对面就着那墨写着什么。
待他落笔已尽,正欲落款时,对面的人却递过来了一张宣纸。
他抬了眼接过一看。
只见上面画着钟府内部以及周边的陆行图,竟已详细到了每一条街道、每一堵墙。
看罢顿觉太阳穴一阵突突,他抚着揉了揉后,说道:“仅去过几次,你就悉数记下了。”
江无寒淡淡道:“这是最基本的。” 后而指向了图中的一个方位。“此间为钟府偏院,离主门稍远些,但离后门很近。上次那些纸条就是在这堵墙中发现。”
祁昱之点了点头,等人继续说下去。
江无寒:“上次那坛也是在此院挖出,想必衙门的人已然将偏院死死封锁,他们只顾着调查府内事宜,即便是搜寻周边也只是草草收场,却忘记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江无寒将指点向了另一个方向。“凶手于当晚作案时,也正是走的偏墙,但钟府人丁那般多,又怎会抓不住区区一个刺客呢。”
祁昱之:“因为他身手高明。”
江无寒:“是的,但是武艺再超群的人,也一定会有破绽,他的破绽,就是逃跑的路线。若是翻入府邸将钟家人尽数杀死,在周围的守军发现后,是很难做到全身而退的。”
“云大人的人将那周边都搜查了一番,却独独忘了最关键的东西。那日我同你行于周边的街道,注意到了一户不同寻常的人家,那墙是乍一看与其他人家无异,实则只怕是藏着更深的东西。”
祁昱之清冷道:“你当日既已察觉,为何不告诉我。”
江无寒想到了那日人单薄的身形,夜里又那般凉。
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中庸之言。“当日还不能确定,只是草草看了几眼,回来思量了几天,再经历昨晚的那场变故后,瞬时就想通的大半。”
祁昱之皱眉沉思了片刻后。“你我即刻前往此地。”
江无寒拦了拦。“切勿心急。这两日还不能去。”
祁昱之:“为何?”
江无寒:“昨夜刚经历了那事,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
正当二人沉心而谈时,院中忽然传来了小厮的声音。“祁大人,衙门的侍卫总管邢风求见。”
二人闻此相视一看,祁昱之则是揉了揉眉心。“让他进来。”
江无寒随意的往后一仰,靠着椅背若有所思的盯着门口,不一会邢风就赶了过来。
此时人还着一袭官服,风尘仆仆的就前来了,想必是紧急要事。
邢风进门作揖后,神色异常严肃。
“祁大人安。”后望了江无寒一眼后示意般的点了点头。
祁昱之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后。“邢总管有话但讲。”
邢风点点头,清声道:“祁大人,自那日挖出青铜坛后,因其诡异的威震力,下人们皆不敢靠近,于是暂且将那院与坛一同封死了。前几日云大人身体抱恙,未曾亲往,可今日再次去寻探时,却发现那坛莫名其妙的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