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叶然秒回:【她发现了?】又说,【不对!是你提醒她的。】
屏蔽白桐这么久,她浑然不觉,偏偏今天发现,只有一种解释。
叶然猜想白桐此刻正在碎碎念,嫌她这不好那不好,没准马上就会发来信息或者打电话质问她,心塞。
叶然:【你一回去就给我闯祸!我好气,但是还要保持微笑。】发送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包。
白浔:【我没有点破。】简单阐述原委,【一上来就抡锤,我才好气,但是还要保持微笑!】一波“白眼”。
叶然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你真贴心,么么哒。】一连串“爱心发射”。
姜早一边吃菜一边看一眼叶然,只见她双眼弯成两道浅浅的月牙,眼尾缀着晶亮的光芒,连带着额前的碎发,似乎都染上了笑意。幸福溢于言表。
“高兴成这样,在和谁聊天?”姜早问。
“校花!”叶然说,“我的老情人。”
姜早依旧转不过弯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们并不要好,你很看不惯她太受欢迎。”
作为“霸凌事件”的参与者,姜早亲眼目睹了学神的威武不屈,对她肃然起敬。
两天后,他和叶然在街上偶遇。
“学神。”姜早展开双臂,拦住叶然的去路,“我觉得你挺有骨气的,看好你。”
叶然没有像面对聂许时一言不发,而是冷冷地问他:“你想怎样?”
“别紧张!我没有兴趣和你较劲。”姜早说,“把你的作业借我抄一下,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不可能!没有!起开!”叶然干脆利落地拒绝,而后大步向前。
给脸不要脸,欠收拾!正当姜早火气翻涌,要一把揪住叶然的衣领时,叶然又转过身:“有一件事,你要是能做到,我就给你抄作业。”
“什么事?”姜早问。
“事先说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叶然问,“能做到吗?”
“必然能!”姜早说,“出来混,诚信为本。”
叶然:“那好,你帮我盯住白浔,不要让任何男生靠近她。凡是论坛上发布过表白贴的,都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小意思!交给我!”姜早问,“你干嘛搅和校花的好事?”
“看不惯她太受欢迎。”叶然强调,“言语警告就行,不要暴力伤人。”
说好了“不要暴力”,还是有人鼻青脸肿。不过,经过几次“小巷事件”,大家果然对校花敬而远之,也算成效显著。
叶然信守承诺借作业给姜早,可怜他瞅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俨然在看天书。抄了几次,索然无味。
“我不是读书的料。”姜早叼着棒棒糖,“与其浪费时间和笔墨,不如就地一躺晒太阳,以后我不抄了,你还有需要我的地方,Q.Q联系。”
“我欠你一份人情。”叶然说,“有机会一定还。”
“不必!”姜早摆一摆手,留下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此刻,叶然告诉姜早:“不是看不惯她太受欢迎,而是害怕失去她。”
“我的整个生命都在守望她。”叶然说,“中途出了些岔子,但宗旨从来没有改变过。”
姜早理解不了这种羁绊,只茫然地点一点头。
“你们还会再续前缘吗?”他说,“性格方面,可以慢慢磨合。”
“我希望会。”叶然说,“如果她愿意,我将荣幸之至。”
*
白浔转到叶然的卧室。
房间的布置还如往昔。叶然嗜书如命,白桐就把床对面的整面墙都给她嵌了书架,五层,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各类书籍码得整整齐齐。
墙上贴着小雀斑的海报和写真,造型各异,图片大大小小。
床头柜上摆着台灯和闹钟,窗帘、床单、被套、枕巾全是鲜嫩的粉色,以前,床的四周还架着一副蚊帐,纱幔垂地,蕾丝边沿,宛如一座小城堡。
小时候,两人经常卷进被子里做蛹,抱紧彼此,在床上滚来滚去。她们会笑啊笑,直到笑得打起嗝来。
初中起,白浔逐渐懂得了人事,感觉两人搂在一起滚怪尴尬的,但叶然坚持。
“干嘛扭扭捏捏?”叶然说,“你太扫兴了,我要惩罚你。”她将白浔一把按倒,骑坐在她的肚子上,等待几秒不见反抗,便吹胡子瞪眼,“你到底怎么回事?无聊!不好玩儿!”自此,她再也不玩这个游戏。
白浔环顾四周,仿佛叶然如影随形,就在她身旁。
她想起叶然动不动和她比较谁的腿好看。“你比我白。”叶然不服气地捏一把她的大腿,“但我的腿更细。”
还有一次,叶然拨开她的衣领往里瞅:“你的内衣好漂亮,脱下来给我穿一下。”
“不要!”她捂住胸口,“这位姐姐,拜托你做个人,请保持距离!”
“你嫌弃我?”叶然咬着嘴唇快哭了。她赶紧解释:“我不嫌弃你,但是,咱们年纪不小了,得有适当的分寸。”
“怎样才算‘适当’?”叶然迅速提出解决方案,“你不乐意我做什么,你列个单子,我照办。”
她拿出一张纸,想了半天,最终交了白卷。“你想怎么闹腾都成。”她说,“前提是,咱们身边不存在第三个人。”
“明白。”叶然手指麻利地解走她的内衣,又把自己的递过来。
回忆往昔,白浔不由得眼眶湿润。仔细想来,叶然鬼灵精怪的一面,全都展现给了她——她在她的文具盒里藏毛毛虫;趁她不注意,把她的鞋带绑在桌腿上,还特意系成死扣;或者,在她落座前,突然抽走她的板凳......等她露出囧样,她就在一边抓拍丑照。
“你得乖一点。”叶然振振有词,“不然,我就把这些照片发送给每一个认识你的人,让你颜面扫地!”
“你真是......”看着叶然得意洋洋地吐舌头,她又气又笑,“坏蛋!”
今晚,我将睡在坏蛋的房间。白浔心说。
叶衡的房子,白浔出国前卖了。那时候,她抱着“此生不复相见”的念头,打算终老在异国他乡,然而,终归改变心意。
白浔拍一张卧室图发给叶然:【占领高地。】
叶然:【欢迎入住!】
白浔本来以为会收到“鸠占鹊巢”,没想到叶然毫无异议。
她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里面装满各种小物件,全是叶然保留的纪念品。其中一个纸盒里摞着一沓贴纸,上面写着祝福语,大部分是她写的,另一些是方可。
她送给叶然的祝福,雷打不动的八个字: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叶然回赠给她的却五花八门,句子长短不一,有时候中英混杂,但中心思想和她差不多。
那时候,白桐常说叶然心理不成熟,十四五岁的人,却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她从这句话中听出宠溺。直到高三两人和好,她才发现,叶然果真慢半拍。
聊起两位母亲,她问:“你看不出来她俩的关系非比寻常吗?”
“你妈跟我说,她俩是最好的朋友。”叶然一脸认真,“我妈也这么说。”
“那咱俩仅仅是朋友吗?”她感觉难以置信。数学满分的叶然,竟然搞不清楚白桐和叶衡的真实关系?
叶然若有所思:“你是说......”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天呐,我一点都没有察觉。”
“装!你继续装!”她不信,伸手揉皱叶然的头发,“再给我装懵懂试试?”
“我真的不知道。”叶然举手保证,“哇!她们......哇!原来是这样!哇......要命!”
叶然原地打转,半天“哇”声不断,她相信她真的不知道,心说,在学业方面太出众,在另一些层面就会迟钝,上苍还是公平的。
*
日落西山,三人痛痛快快续了一场旧,杯盘狼藉,决定散场。
临别,聂许欲言又止。叶然问:“怎么了?”
“没事。”聂许说,“回头我和可仔商量一下,再告诉你们。”
叶然和姜早进入地铁站,换乘的时候分别。
“有空多约。”叶然说,“他乡遇故交不容易。咱们互相帮衬着。”
“好!”姜早一笑,伤口生疼,但还是忍不住喜悦。老同学都混得比他好,但没有一个看不起他,他心里暖暖的。
出了地铁,叶然往公寓走去,十字路口,一声尖锐的鸣笛直击天灵盖,她的大脑倏然空白。
只一刹,恐惧便贯穿四肢百骸,叶然的嘴唇在发颤,她的眼睛被汽车的前照灯刺激得睁不开,她忽然浑身痉挛,想走到街对面,却迈不开腿。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像商场门口泄了气的招财娃娃一样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路人围了上来。“你还好吗?”“她好像低血糖了。”“我看不像,送医院吧!”“叫救护车……”
叶然睁着眼睛,能看清她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脸,却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她都在心里自我鼓励,不用怕!你可以的!我数到十,你就勇敢地站起来。
一,二,三……叶然咳嗽一声,艰难地晃一晃手臂。热心肠的路人把她扶起来,搀到马路对面的木椅上坐下。
“你感觉怎么样?”路人问。
“我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叶然微笑致意,“谢谢你。”
对于沉疴,叶然态度复杂。她埋怨那个差点令她一命呜呼的人,同时又滑稽地认为,每一次晕厥,都是那人在思念她。
*
黑暗笼罩四夜,白浔坐在沙发上翻看相册,突然一阵心悸。这些年,她偶尔出现这种毛病,查不出病因,寻即自愈。
“你还好吗?”白浔拨通电话。
“好得很。”叶然说,“正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观看人来人往。”
白浔:“有这份闲情,倒也不错。”
叶然还想聊几句,隐约听到白桐的声音,说:“我先回公寓,到了咱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