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白浔醒来,找聂许要了一次性洗漱用品收拾完。
吃早餐时,她对方可说:“我先回一趟公寓,取一下给白阿姨和老爷子带的礼物,还有我的皮箱。我得洗个澡换一身衣服。然后再出发。”
“没问题。”方可说,“你不能开车,钥匙给我。”
白浔递上车钥匙,问:“昨晚我住的那个包厢,是不是进去过人?”
“没有吧?”方可问聂许,“有人去打扫吗?”
“没有。”聂许说,“房门的钥匙一直在我手上。我没有进去过。”
白浔:“哦!那应该是我做梦。”
白浔不予追问,方可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如果她再拿聂许的命逼迫他说真话,他又要两头为难。
“挡风玻璃怎么回事?”一到车前,方可就问白浔,“被熊孩子的弹弓射的?”
白浔:“嗯。熊得不得了。”
看到白浔意味深长的笑容,方可大概猜到是叶然:“没嘴说你们!”
两人取好东西,汽车驶向高速公路,白浔坐在副驾位上。
买车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坐过副驾位。车窗半开,她想起那天叶然把脑袋探出窗外唱歌,夕阳洒落,她的身上染上一层柔美的金波,格外楚楚动人。
“要听音乐,还是聊聊天?”白浔问。
“都行。”方可说,“随你。”
白浔想起方可的父母:“叔叔阿姨怎么样了?有联系吗?”
“没有联系。”方可说,“他们各自又成了家,有儿有女,出了问题,轮不到我操心,我也懒得操心。”
小时候,白浔总羡慕方可有大把的零花钱和自由,长大后才知道,那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好在还有老爷子,在她的记忆里,老爷子和方可,不像爷孙,更像是年纪相仿的朋友。
“老爷子呢?”白浔简单一算,七十多岁了,“你怎么不把他接到身边住?”
方可也在头疼这个问题:“他死活不肯搬家,说小地方待惯了,换了环境不自在。又不肯请保姆,一把年纪了,事事还要亲力亲为,搞得我时刻担心他万一跌倒、晕过去、睡不醒。”
“那你就每天多打几个电话,确保他安然无恙。”白浔说。
“人家还嫌我啰嗦。”方可无奈,“他要和小区里的老伙计打麻将、唱小曲儿,这两年又跳起了广场舞,我电话打多了,人家训我整天不专心工作,就知道烦人。”
白浔笑起来:“有一帮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玩儿,挺好的。”她说,“这样,左邻右舍互相有个照应,要是哪天老爷子没有按时出现,他们会及时通知你。”
“是的。”方可说,“和他要好的几位老人,我都留了钥匙。老爷子手上也有他们家的钥匙,几个老哥们儿搭伙,小日子过得热热闹闹。”
“听你这么说,我就完全理解为什么老爷子不想搬来和你住了。”白浔说,“换作是我,我也宁可待在小县城。”
两人聊起县城这些年的变化,方可说:“城西的那座公园拆了,现在是县医院。”
白浔淡淡“哦”一声。
方可犹豫两秒,还是开口:“有个问题我老想问你,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让你想起伤心事。”
“问吧。”白浔说,“咱们之间,不需要欲言又止。”
方可说:“那时候,你明知道会有危险,干嘛还要去公园?”
*
叶然挂断电话后,方可正好要借白浔的作业抄,两人聊几句,得知叶然的邀请,方可直呼“胡闹”。
“不安全!别去!”方可说,“我给她打电话,让她也别去。‘辞四’取消,明天白天你们一起庆祝五一不好吗?”
最近,本台新闻循环报道一则袭击案,一个中年男人由于生活失意,半夜喝得醉醺醺,拿着啤酒瓶随机打砸路人。上一起就发生在三天前,地点是城西公园。为此,最近公园里连夜跑的人都没有。
“冷静一点。”白浔说,“我就随口跟你一说,你别这么大反应。”
“真的!我说真的!”方可在电话这头着急,“你别由着她胡来!”
“我再想一想。”白浔说。
她思考的结果是——按时赴约。醉汉袭击路人是偶发事件,尽管还没有官方通报抓捕他的消息,但他不至于蹲守在原地犯案。最重要的是,叶然兴致勃勃,她不能让她失望。
在叶然把戒指套在她手指上的那一刻,白浔曾在心里暗暗立誓:终此一生,让叶然不如意,她誓死不能!
只是她不曾料到,醉汉恰恰在守株待兔。
*
叶然在补觉,手机叮咚响。
姜早:【学神,早上好!】又说,【我想了好久,还是想和老大见一面。】
叶然心里冒火,摸起手机瞄一眼。叮咚声再次传来。
姜早:【如果老大愿意的话,我不介意,麻烦你帮忙沟通一下。谢谢啦!】
“啊——”叶然把脑袋捂在被子里咆哮。想摔手机,摔坏还得重新买,心疼银子。想捶姜早一拳,人家十点钟才发信息,一般人都起床了。怪来怪去,只能责怪自己睡前不设置静音。
“啊——”叶然在床上打滚。从小到大,她起床气再大,也只敢发泄在一个人身上。因为她清楚,那人有耐心承受。
滚着滚着,叶然顿住。
我好像总是把最丑陋的一面展示给最亲近的人!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拳打脚踢、撕咬、抽耳光......
恃宠而骄!她懊悔,并决定改正。
两人的感情一贯错位。她在谋划一场报复时,白浔在倾心付出。当她终于确信她们可以长相厮守,白浔却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如今,她患得患失、顾虑重重,终于听到了酒后真言,却又开始奢望她们能回到最初,回到两小无猜的年岁,以最真诚友爱的姿态面对彼此。
好歹,她还有兴趣怨恨我!叶然心说,还有机会!
叶然:【好的。那我们十二点在老友聚见!】把地址发过去。
姜早:【收到。】
他还想问,叶然怎么和聂许混熟了?想到一会儿当面问她,暂且作罢。
回复完信息,叶然睡不着,给聂许发信息:【老师,十二点见!我带了一位你特别想见的老同学。】
聂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姜早:【之前连联系方式都不肯分享,今天怎么愿意把他带来和我见面了?】
叶然:【心情好!】
聂许:【好吧!】
叶然转至微信,问白浔:【快到了吗?】
白浔:【大概还要两小时。】
叶然:【注意安全。】又叮嘱,【边边,不要和你白阿姨说我的坏话。】一波“我在看着你”。
白浔:【你猜我听不听你的话?】
*
气氛压抑,方可长舒一口气。
“我一直以为你们在闹着玩儿。”他说,“关系都僵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和好?破冰以前,你们得有一年没有说话吧?”
“差不多。”白浔说,“掐头去尾,三百三十一天。”
方可一惊:“记得这么清楚?”
白浔:“从我帮你去安慰她,到她主动来找我。你自己算。”
方可粗略一算,还真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粗略算出的,是白浔的度日如年。
方可:“你受伤后,竟然一点儿都不埋怨她,我也挺纳闷儿的。”
“没有理由埋怨她。”白浔说,“那时候我在想,要不是那只突然蹦出来的小鬼,我可能会被先奸后杀、弃尸湖中。”
当嘴巴闪着绿光的小鬼跑来时,醉汉吓得屁滚尿流。他醉醺醺的,估计认为真的碰到了鬼。亏心事做多了,是怕鬼敲门的。
叶然在血衣外面披了一件黑斗篷,面具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救星!她的光!
这叫“漂漂亮亮”?白浔转念一想,叶然整这么一身,一定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反差萌!确实很娇俏!难为她肯花心思。她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身体的伤痛顿时消退几分。
“还有,五月你搬去和她住,可是只住了十几天又分开,”方可说,“我问过你原因,你也没有直说。”
他记得,五月底,他们最后一次提起叶然,白浔垂着脑袋,像霜打过的茄子,眼神暗淡,表情前所未有的落寞,那是一种饱受打击后的沧桑,夹着不甘和绝望。
“她是个危险的人物,你和她交往,要谨慎一些。”那天,白浔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聊她了,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任何事。”
“为什么?”方可头大。
他去问叶然,叶然缄默。
有一天,叶然托他给白浔带一封信,白浔看完,在信纸的背面写下几行字。他想看,被无情锁喉。白浔说:“你敢偷看,我弄死你!”又说,“再帮她传信,友尽!”
白浔态度坚决,方可知道,她和叶然绝交的心很坚定。他把情况如实传达给叶然,本以为叶然会允许他看信,结果,叶然把信纸塞进了书包。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方可问。
“我犯了错。她也没有放过我。”叶然的说辞和白浔一样,“以后我们不要再聊她了,就当没有认识过。”
但其实,叶然极少关注社会新闻,醉汉的事,她是在白浔遇袭的那晚才从白桐口中得知。当时,她怕白桐训斥她,没敢承认是她把白浔约出去的。两人同住期间,白桐问起时,白浔也没有把她推出去,只说路过公园,心血来潮进去逛一圈。她对她感激涕零。
五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方可一无所知。总之,两人过家家一般对他宣布在一起,又稀里糊涂地分开了。
“说出来怕你激动。”白浔笑一笑,“‘司机一激动,亲人两行泪。’我孤家寡人了无牵挂,你还要留下小命赡养老人,现在先不告诉你。”
手机弹出新消息。
叶然:【哎呦,听一下嘛。拜托拜托。】又说,【要不我再做个一字马?】
白浔:【一字马不够!来个后空翻。】
一分钟后,她把手机拿给方可瞅一眼:“评价一下。”
方可:“特别好!”
白浔:“果然是滤镜无上限。”
五秒钟视频,叶然脑袋和膝盖同时着地,屁股撅起,滚了一圈。
叶然:【可以吗?】
白浔:【糊弄谁?重做!】
“你把她当狗训。”方可感慨,“居然能看见叶然这么低姿态,有生之年啊!”他的言外之意是,叶然在诚心悔过,不如趁此冰释前嫌。
白浔明白方可的意思,但没有表态。她想起自己卑微的过去,心中五味杂陈。
收到戒指以来,白浔始终战战兢兢,不敢试探,不敢逾越半步,只能紧随叶然的节奏临场反应,她生怕一不小心惹怒叶然,高傲的学神就不要她了。
叶然是睥睨众生的王者,而她只是她身后数千名追赶者中的一员。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一个惊艳时光的人,实在是一件令人百爪挠心的事。她,一个扬言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害怕叶然皱眉,害怕她冷脸,害怕她对她的信息已读不回。只要叶然流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她就焦虑得睡不着觉、咽不下饭。
往事浮现心头。白浔心说,当初我那样珍惜她,她却拿我当傻子耍。只是让她做个后空翻,能有多难?
汽车快速向前,巨大的指示牌上写着醒目的黑字——“XX人民欢迎您”。
车窗外,一排排高楼拔地而起,记忆里低矮的商铺不见踪影,映入眼帘的是玻璃幕墙的购物商城,道路两旁,垂柳依依,洋槐和丁香开得绚丽热烈。
“变化好大。”白浔说。
方可:“欢迎你回归故里。”
求灌溉,求评论,求关注[玫瑰]得不到反馈的寂寞好难捱[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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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