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都没用餐,还好还好。”龚舒文打着哈哈掩饰,“我的意思是,今天的晚饭太难吃了,诶呀……院里的一个小崽子把盐当成了糖,啧,那个味道,真的是糟糕透顶。”
龚舒文扯起谎来一套又一套,如果忽略掉他闪烁的眼神,和含糊其辞的话语,这话好像还真有那么两分可信。
“进来说吧。”严渊将门打开到最大程度。
“啊对,对,进去说。”龚舒文赶紧笑着应和,生怕江黎下一秒再问一句,哪道菜是咸是淡。
四人一同走进了屋内,这间屋子并不算大,不过简单地摆放了一把桌子,配着四把椅子,里侧是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
或许是许久没有人住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老旧的铁锈味和尘土气。
今天娇贵的江医师进门时就被呛了好几口。
因而此时窗户大开着。
不过龚舒文等人显然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他们自然地进了房间内,然后十分顺手地关上了窗。
江黎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严渊余光注意到了江医师的小动作,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对龚舒文两人道:“留条缝,屋内闷得慌。”
本来刘朗想反驳回去的,却被龚舒文一个眼神阻止了。
“好,无妨。”龚舒文道。
他思索了下,横竖此地连苍蝇蚊子都很少见,更何况他人。
倒确实把没必要关紧门窗,多此一举。
“这会我就不兜圈子了,想必两位认识马卡斯·格林顿吧?”龚舒文淡淡地说,即便此刻他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但是脸色依旧平静如常。
其实这些话刚刚在手札中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只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是想听这两位先生亲自确认。
如果他们自己都否认这段关系,那么接下来的话,也不必多讲了。
“嗯。”严渊爽快地承认了。
“既然院长那么敞亮,我也没必要绕弯子。我们此次来古穆尔斯,就是为马卡斯院长而来。”
严渊提到马卡斯的时候特意带了院长二字,表明了他对马卡斯的尊敬。
龚舒文欣然,这两人竟然真的是院长曾经的孩子。
“我真没想到……你们也是院长的孩子。”龚舒文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但是仔细分辨,又能从这几分喜悦中,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惆怅。
“院长如今在哪?”
严渊的下一句,把龚舒文最后的几分喜意也驱散了。
“院长,好多年前就离开了。”龚舒文道。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好像言语间,不过是院长辞别去哪个地方休养度假,要过好久才能回来。
“三日后就是他离开的日子,到时候院中会举办他的追念会,如果你们不着急的话,不妨留下来。”
龚舒文说得很慢,不知道是不是乍然提起院长,又勾起了他尘封心头许久的往事。
他敛下眼皮,目光凝聚在空中一个虚点,显得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补充道:“想来院长看到你们,心里一定会很高兴。”
其实严渊和江黎此行是白忙之中抽空而来,办完了原先计划中的事情就要赶回天马星,自然是没有多余的时间。
只是此刻龚舒文的话出口,两人彼此心照不宣,没有一个开口拒绝。
更何况,他们内心深处也很想再见一见这位曾经的院长,人生中曾短暂担任过他们父母位置的人。
其实这中最奇怪的要属江黎,凭他空荡荡的记忆,对这位马卡斯院长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人是复杂而奇怪的,不知道为何,来古穆尔斯的路上,严渊曾和自己讲起过这位院长的故事,那个时候他心里就莫名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就好像这个人一直被自己记挂在心头,从未淡忘。
而此刻龚舒文提起院长的追念会,江黎下意识地,就想去见见。
像漂泊已久的孩童,想扑向家人的怀抱一样。遵循内心所想,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种情绪在一向冷淡至极的江黎身上非常少见。
不过想归想,这两人一人把持着天马星总部的安稳,一人担任着医楼病人的安危,并不能凡事都随心所欲,想走就走,想留下就留下。
思量片刻后,严渊拨通了和谈煦的通讯。
其实这种做法十分危险。
星际远程通话往往会涉及各类跨星球犯罪,例如星际海盗、星际黑市等等,更有甚者涉及到星际战争。所以凡是跨星球的通讯,都会被散布在太空中的通讯仪捕捉,并备份传回首都星球总部。
而此时链接通讯,无疑是留下严渊偷渡古穆尔斯的证据。
一旦这些关键性证据落到了伍德等人的手中,还没等严渊回到天马星,警卫局的人就会出马,在半空中把他截获,然后投入天马星的西城监狱。
嗯,江黎刚出来的那所。
但此时却不容他想那么多。
严渊表面看着谨慎小心,在骨子里却流淌着赌徒般疯狂的的血液。
他打赌总部的人,此刻注意力都在天马星和新医楼,根本无暇去顾及角角落落里,某个跨星球的异常通讯。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严渊和江黎早已回到天马星,处理好了一切幕后工作。只等对方发问时,很轻松诧异地质问一句“竟有此事”,然后让他早已串通好的系统维护人员,说出那套准备已久的说辞。
糊弄至极,但又挑不出任何错处。
显然,另一位先生外表看着冰冷冷的,内心深处的疯狂劲也差不到哪去。
只见严渊发起通讯时,江黎熟练地从他们随身带着的包内,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仪器——信号稳定器。
跨星球的通讯受到的干扰因素过多,例如太阳黑子。
正常情况下拨过去的通话,基本上十有**都会中断,或者是信号欠佳。而这个巴掌大的仪器就可以很好的防止这种情况。
只见江黎熟练地在那个仪器上操作了几下,不一会,那个仪器就成功地吸附在了严渊的腕表上。
两人一前一后,动作行云流水,水到渠成,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完美的主犯和帮凶。
“这位先生,如果你的行为败露的话,记得自己全顶了。我本就是偷逃出来,现在身上还背负着一重重罪,不方便再做你的共犯了。”
江黎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的话说得轻巧,一旁的龚舒文和刘朗却是听得变了脸色。
什么偷逃?什么重罪?
刘朗文暗中给龚舒文使了个眼色,询问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回复他的是龚舒文的一个白眼。
“臭小子,我怎么知道。”龚舒文压低嗓门轻声道。
江黎自然是听到了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没理睬两人的小动作。
大概五分钟后,通讯成功连通。
谈煦懒洋洋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怎么了,我的大忙人,总算想起被你抛在总部,连着三天三夜加班的苦命人,少爷我了吗?”
谈煦的声音带着几分卖惨的哭腔,不过不用细听也知道——都是装的。
论熬夜,谁都没这位小少爷拿手。
严渊没有理会谈煦的夸张言语,直接问自己想要了解的内容:
“天马星这两天如何?”
谈煦嫌弃地“切——”了一声,抱怨道:
“我给你白白干了几天活,就不能安慰我几句,或者是夸我几句好听的话,怎么和总部其他那些老榆木桩子一样,无趣死了。”
玩笑归玩笑,谈煦还是知道星际通讯代表着什么。以严渊的性格,如果没有正事,并不会闲着打个通讯过来,问问他的近况的。
所以他大底猜测到了对方有什么事情,暂时绊住了脚跟,需要晚两天回来。
“一切平安无事。包括医楼,你让江医师也放心。”谈煦言简意赅道。
不过说完关键点事情,他又忍不住说上两句闲话:“但是我有事啊,总部事情太多——”
还没等谈少爷把话说完,江黎就很顺手地帮助严渊切断了通讯。
所以对面谈煦那边,就只能听到江黎冷冷的一声“再见”,和通讯结束时“滴——”的电子音。
“真是无情,刚用完我,就转手把我抛了。”另一边谈煦自言自语道。
说完,他还对着虚拟的通讯屏幕“呸”了两声,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严渊结束了通讯,对着龚舒文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三天后出席追念会的事情。
龚舒文这回看起来笑得轻松得多,不是那种强硬挤在脸上,应付人的笑意,而是发自内心,难以掩饰的笑容。
老院长的手札中对两人的记载并不少,说明他老人家内心十分喜欢这两位孩子。如果他们可以出席三天后的追念会,想必老院长一定会很开心。
当然,开心之余,龚舒文不忘问出刚刚的疑惑:“很抱歉,你们刚才通讯的时候,并没有开加密模式,所以我听到,对面的人喊了一声‘江医师’?”
他进一步解释:“当然,今早我已经知晓,先生你姓江,所以想来那头的‘江医师’,指的就是您了。”
江黎沉着嗓子“嗯”了一下。
龚舒文的眯起的眼睛中迸射出两道光,只见他一直牢牢地盯着江黎看,似乎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龚院长?”江黎提醒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鞋子上没有花,脸上应该也没有花。”
龚舒文:“……”
想要说的话被江黎一下子读了回来,龚舒文调整片刻后,才再一次确认道:
“江医师,联盟最高医学协会授予的医师?”
“是。”江黎道。
“原来你就是我这些来,一直在等的人了。”
龚舒文收回了目光,向前一步,抓住了江黎的手。
不习惯和人过近亲密接触的江黎,下意识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
今天应该还有一章,晚点发,么么~
另外手动感谢一下宝子给我投的的营养液,啵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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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孤儿院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