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就是今天上午他们才见过的那两张面孔。
严渊和江黎。
两人的容貌被圆珠笔清晰地描摹在了泛黄的纸张中,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仍可以看出其间鲜活的神情——一个冷漠,一个欠揍。
如果非要说与现在有什么区别,就是冷漠的那人更冷漠了,欠揍的那人现在看上去就讨喜的多。
不过那也只是表面。
龚舒文细细翻阅了前后几页,大致浏览了一旁备注的文字,上面写道:
通用星历535年四月二十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我的孩子似乎结交了新朋友,今天破天荒主动来找我说话了,虽然是质问我为什么要把那个姓江的烫手山芋扔到他手里。
不过没关系,质问的本质还是说话,一切都在好转。
通用星历535年四月二十九日,阴天,风大。
今天发现严渊的话比往日多了几倍,虽然看着好像是被人气的。
不过能气到他,也是难得,我还以为这辈子只有被这小子气的份。
自从阿哲走后,他许久没有那么高兴过了。(是否发自内心的高兴,有待考证)
……
中间的页码不知道是本来就残缺了,还是被人为撕掉了。
龚舒文往后翻,直接到了被粘起来的那一页。
通用星历535年十月五日,雨天,狂风大作。
那两个糟心家伙这回可给我惹了大麻烦了。
诶,可是自己的孩子,总不能不管,看着他们完蛋吧。
要不就帮一把?
还是不……
日记的内容到此处就戛然而止,后面不知道是写了一半没写下去,还是本来就只到这里,反正现在能看到的就是一张圆珠笔的简笔画像。
老院长确实有着写随笔的习惯,这一点龚舒文是知道的,他在闲来无事的时候,非常喜欢将一些过往的事情记在随身的本子上,用以日后翻阅。
不过那都是些啰哩啰嗦,鸡毛蒜皮的小事,无关轻重。
所以龚舒文很少去查阅这些。
毕竟如果自己打开那些陈年旧事的日志,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翻到了自己小时候尿裤子的糗事了。
话说回来,既然日记中有严渊和江黎的身影,这足以证明,两人曾经是老院长抚养过的孩子。
或许是找到旧人的欣喜,抑或是刚刚干了坏事的心虚。此刻龚舒文的大脑乱糟糟的,像打翻了的货架,一时半会有些不知所措。
只不过——
现在可不是什么怀旧的时候!
如果没记错的话,一个小时前,刘朗刚刚把掺了药的晚餐给两人送去。而且按照正常的用餐时间计算,这两人大抵已经吃完半个小时了。
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了院长的孩子,他们却被自己搞得将要失忆。龚舒文此刻着急得原地转圈,“咚”一声撞在了桌角上,疼得嗷呜大叫。
他一边手捂住膝盖,一边吩咐道一旁傻站在那的刘朗:
“快去,你现在赶快过去,千万不要让那两位先生吃下今天的晚饭,务必,赶快!!!”
刘朗听得一头雾水。
几分钟前,院长还在这里嘱咐他得把那两人收拾了。这才过了几分钟,怎么态度就瞬间一百八十度的转向呢?
像吃了一吨**药似的。
不过他没有细问,看院长现在这幅着急的模样,想必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回答自己的疑问。
于是乎,刘朗交替着自己两条细长的竹筷腿,活生生地跑出一百八十迈的时速,“唰——”冲到了那两文先生所处的房间。
随着一声粗糙刺耳的鞋面摩擦声,刘朗一手抓住了身旁的门框,另一只手调整着自己的站姿,总算在整个人滑出目的地前,刹住了车。
“口下留食——”
刘朗朝屋内大喊道。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身体滑出去的一瞬间,余光透过未拉上的窗户扫进去,桌面上放着的正是几个空盘子。
刘朗感觉背后凉浸浸的。
江黎听闻门外排山倒海般的动静,缓缓踱步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歪着身子的长条竹竿。
并且这位竹竿一只手还搭在把手上。
随着江黎把门打开,那位竹竿身体的重心,都随着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偏离。一个不察,“扑通”一下向内扑去。
好在刘朗及时反应过来,赶快调整了姿势,不至于使自己和过来开门的江黎来一个“满怀拥抱”。
但是也没好到哪去。
毕竟身体重心前倾已经无可转圜,刘朗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使自己的落地姿势优美点,不至于和某个大冰块拥抱,或者摔得五体投地。
于是,他选择,流畅地双膝跪倒在地。
江黎:“……”
他轻咳了一声,淡淡地道:“上午不是就说了,不必那么隆重,联盟时期主张握手礼仪,不兴几千年前君臣跪拜那套。”
刘朗:“………………”
早知道抱上去了。
至少现在也是两个人一起尴尬,而不是他一个人在这里脚趾抠地。
“所以,这位小先生,你跑得那么快,对我那么热情,有什么急事吗?”江黎不急不缓地道来,悠闲得很。
另一边的刘朗就不同了 ,他一想起屋内空空如也的餐盘,就急得猛抓头顶。
一旁的江黎好意提醒他:“一共就那么几根头发,再抓就真的秃噜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和你仅剩的那几根短毛过不去。”
刘朗:“……”
这先生嘴里真是没一句人话。
就应该让他把那份晚餐吃了,把这些损人的话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刘朗如是想。
不过他还是没忘记正事的。
“你们不会把晚饭全吃了吧?”
江黎“啧”了一声。
这位瘦竹竿子可谓是相当的没礼貌,别人都是问候客人吃饱了没,他却一见面,开口就是“不会全吃了吧?”
瞧瞧,这标新立异的待客之道。
还没等刘朗接着说下一句不像样的话,龚舒文也从后面追上来了。
只不过他身材矮短,跑起来一扭一扭地,比刘朗这个竹竿慢得太多。
他气喘吁吁地喊道:“江先生,严先生,你们不会用过晚餐了吧?”
江黎挑眉,看向正从屋内走出来的严渊,目光再回到龚舒文身上。
只见他淡淡道:“这是怎么了?那么一个两个,急匆匆的,一见面问我们晚饭到底吃了吗,知道的明白院长热情好客,唯恐怠慢了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饭菜里下了毒。”
江黎这张嘴是真的不饶人,一出口,面前的两人都集体陷入了沉默中。
“嗯……这个……”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刘朗顿时不知道怎么说。
他余光瞥了眼院长,发出一个信号,告诉对方自己不中用,先下场了,这个烫手山芋就不接了。
龚舒文看着刘朗这副靠不住的模样,轻哼了一下,瞪了回去。
他抬起头,但眼皮却还是耷拉着,看着地面,没好意思直接看向面前两人。
“怎么院长总看着我的鞋子,”江黎用着唠家常的语气说,“是上面有朵花吗?”
说完,他话锋一转:“总不能真让我说中,饭菜真的下了毒?”
江黎说话轻飘飘的,好像在谈论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可是这话传到龚舒文和刘朗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座数百吨重的大山,压在两人的心头,使他们喘不过气来。
“看着那么心虚。”江黎又补上一座山。
好在某个人不做人事、不说人话时,还有另一个人会审时度势地在边上缓解两句。
只见严渊开口:“想必院长为人正事善良,定不会使这些阴险小人的手段,估计这期间有什么误会吧。”
明明严渊嘴里说的就是为两人澄清的话,可话真到了龚舒文和刘朗这里,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了。
对方说这是是卑鄙小人的手段,确实没错,他们当然不好反驳。
至于严渊给他们戴的高帽子,两人思忖了下,夸人的好话,也没问题。
可他们那总不能为了让对方尴尬,直接道明:我们就是在饭菜里面下药的人,先生的意思是在说我们是卑鄙小人吗?
不能,也绝对不能。
那不是变相承认自己的罪行。
到时候说来,还不知道尴尬的到底是谁呢。
所以最后两人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不过口舌之争的东西既不伤体肤,也不痛筋骨。
最多不过胸闷一会,气憋得难受罢了。
“误会,都是误会,”龚舒文道,“所以先生你们还没用餐吧?”
“嗯……”江黎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龚舒文和刘朗两人齐刷刷地瞪大了眼,一脸完蛋。
只听江黎绵长的音调又上扬起来,一下子从肯定的应和声,转变成了否定的拒绝声。
两人又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江黎这才停止了自己捉弄人的主意,直接问。
其实这一问显然是多余的,如果两人没有享用送来的晚餐,那么答案很明显了——
这两家伙打一开始就知道饭食有问题,所以根本就没碰。
亏龚舒文和刘朗还提心吊胆地试探了那么久。
不过好在刚刚那会,龚舒文在老院长的手札上已经得知两位先生的身份,所以此刻看到他们的行径,不得不内心感叹一句:不愧是院长亲自教导的孩子,就是聪慧睿智。
不然就是——
首都星球来的两只大耗子,奸诈狡猾得很。
前两天太忙啦,一直在准备组会。这两天努力赶稿,应该会加个更,补偿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孤儿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