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照影 第19章 净化的仪式

夜色深沉，月华如水银般洒落在寂静的校园。白日的喧嚣与躁动早已褪去，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高三（五）班的教室隐没在黑暗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沈清弦借着月光，用备用钥匙轻轻打开了教室的门。一股比白天更加清晰、更加粘稠的压抑感立刻扑面而来，仿佛踏入了某种无形的泥沼。他反手关上门，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在课桌椅间投下斑驳而扭曲的影子。

「开始了。」江临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冷静而专注。他的灵体在黑暗中显现出比白日更清晰的轮廓，那微弱的荧光此刻如同指引的灯塔，也像是精密的扫描仪器，全面监控着整个教室的能量场。「负面情绪的浓度在夜晚似乎更高，那个‘污染源’（许愿瓶）的活性在增强。」

“正好，一网打尽。”沈清弦低语，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那个装有“净土”的布袋。在月光的映照下，布袋显得朴素无华，但当他解开系绳，将少许温润的土壤倒入掌心时，一股明确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便悄然扩散开来，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滴入了一滴清澈的明矾，瞬间驱散了周遭一小片区域的沉闷。

他按照事先与江临商量好的方案，没有将“净土”堆在显眼的教室中央，而是选择了几个关键点位：靠近后排许愿瓶的角落、教室的四个方位角落，以及讲台下方。他动作轻缓而精准，如同布设一个精密的阵法，又像是一名在犯罪现场小心放置证据标记的刑警——后者自然是江临习惯的视角。

「能量开始流动了！」江临的感知紧紧锁定着那些被放置的“净土”。在他的“视野”中，那些小小的土堆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乳白色光晕。与此同时，弥漫在整个教室的、如同灰色浓雾般的负面情绪，开始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地从四面八方，尤其是从那个不断散发着黑气的许愿瓶方向，向着这些乳白色的光晕汇聚。

景象堪称奇异。灰黑色的负面能量流在触碰到“净土”散发的光晕时，并未发生激烈的碰撞，而是如同冰雪遇暖阳般，迅速消融、中和，颜色由深变浅，由浊变清，最终化为无形。那几小堆“净土”如同高效而沉默的空气净化器，持续不断地过滤、净化着这片被污染的精神场域。

「效果显著！」江临持续汇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整体‘雾霾’浓度正在以可感知的速度下降。那个许愿瓶散发的黑气被明显抑制了，像是被套上了缰绳的野马。」

沈清弦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教室里的空气不再那么令人窒息，那股萦绕不去的焦躁感和绝望感正在缓缓褪去。他走到那个许愿瓶旁边，能感觉到瓶身传来的抵抗性波动已经减弱了许多。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半个小时。期间，只有月光与他们为伴，寂静中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净化。

「差不多了。」江临最终评估道，「主要的游离负面情绪已被清除，残余的部分不足为患，会在接下来一两天内被自然代谢掉。污染源的活性被压制到最低，暂时不会构成威胁。这些‘净土’会持续作用，巩固效果。」

沈清弦仔细地将所有“净土”的痕迹清理干净，只留下那些看不见的能量印记仍在默默工作。他最后看了一眼恢复平静（至少在能量层面上）的教室，悄然退了出去，重新锁好了门。

次日，下午。

当沈清弦再次踏入高三（五）班教室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虽然还谈不上欢声笑语，但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已经消散了大半。阳光照进教室，显得明亮而温暖。学生们的神情虽然仍有疲惫，但那种麻木的绝望和极度的焦躁已经减轻，课堂上偶尔甚至能听到几声低低的、正常的交谈。

“同学们，昨天我们进行了一次集体的心理放松和情绪疏导暗示。”沈清弦站在讲台上，面带温和的微笑，开始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通过特定的环境布置和引导语，帮助大家潜意识里积压的压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释放。看起来，效果似乎不错？”

他注意到，不少学生抬起头，眼神里少了些躲闪，多了些清明。那个昨天冲出去的王浩，虽然依旧沉默，但至少能安稳地坐在座位上了。班长陈静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能量场稳定，污染源沉寂。‘净土’的残余效果还在，预计能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江临的声音带着确认的意味。「这次行动，成功。」

没有奇幻的仪式，没有超自然的解释，一切变化都被归因于“科学的”心理辅导。这正是沈清弦和江临想要的结果——解决问题，而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恐慌。

成功净化教室后的第一个周末清晨，沈清弦再次来到了城郊小苍山脚下的土地庙。这一次，他的心情与上次的探寻和急切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近乎“归家”的安定感。他手里提着一个更大的背包，里面不仅装了更多的干净布袋和工具，还有一些简单的清扫用品、水壶和干粮——他打算将这里稍作整理，使其真正成为一个可用的“根据地”。

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穿透山间的薄雾，为破败的庙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暖色。推开那扇歪斜的木门，庙内依旧是与世隔绝般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的纯净气息比记忆中更加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这里的空气本身就具有洗涤身心的魔力。

「回来了。」江临的声音在沈清弦踏入庙门的瞬间响起，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舒畅感。他的灵体几乎在进入庙宇范围的同一时间，就自主地、充分地舒展开来，不再仅仅是依附在沈清弦身侧，而是如同游鱼入海，自由地徜徉在这片对他而言堪称“洞天福地”的空间里。他原本因为前次受伤和近期消耗而始终未能完全恢复的凝实度，在此刻肉眼可见地提升，灵体散发的微光稳定而充盈，甚至比受伤前更显得生机勃勃。

“看来这里对你效果显著。”沈清弦放下背包，看着江临那明显强盛起来的气息，由衷地感到欣慰。搭档状态的恢复，是他们应对一切未知的基石。

「何止是显著。」江临的灵体飘到神像附近，那里是地脉节点能量最浓郁的核心区。他似乎在主动引导着什么，周身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与周围无形的能量场产生着和谐的共鸣。「在这里，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魂体的凝练速度是外界的数十倍不止，而且非常稳固，像是被某种力量从最根本处进行温养和加固。」

他尝试着凝聚力量，一道清晰无比的、由微光构成的半透明手臂瞬间出现在沈清弦眼前，甚至连手指的轮廓都清晰可辨，持续时间也比以往长了数倍才缓缓散去。「看到了吗？在这里，我的力量不仅恢复快，而且上限似乎也在提升，控制精度也更高。这地方，对我而言，简直就是量身定制的修炼场和补给站。」

警察的本能让他立刻开始分析这种加成的原理：「我推测，这地脉节点散发的气息，是一种非常本源且平和的能量，它不仅能补充魂体消耗，更能优化魂体的‘结构’，就像……嗯，就像给生锈的武器不仅除了锈，还重新淬火锻造了一遍，让其本质更强。」

“那就好好利用这里。”沈清弦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手整理庙宇。他小心地清扫着神台上的积尘，将散落的枯枝落叶清理出去，用带来的清水擦拭着斑驳的神像表面和石质香炉。他没有进行大的改动，只是尽可能地恢复这座小庙应有的洁净与庄严，这不仅是对本土信仰的尊重，他隐约觉得，维持庙宇本身的“秩序”，或许也能让地脉节点的能量流动更加顺畅。

在他忙碌的时候，江临并没有闲着。他以土地庙为核心，如同一个尽职的巡逻兵，仔细地探查着庙宇周围的环境，评估着潜在的风险和可利用的资源。

「围墙虽然塌了半截，但主体结构还算稳固，缺口处荆棘丛生，反而形成了天然屏障。」江临汇报着他的“勘察”结果。「后方靠近山壁，视野受阻，但气息纯净，没有异常。庙前这片空地相对开阔，若有风吹草动，易于察觉。总体来说，地理位置隐蔽，环境单一，易守难攻，作为安全屋的条件很理想。」

他还特意关注了那些偶尔前来上香的痕迹：「根据香炉里新增的香梗和脚印判断，来访者频率很低，可能每月只有一两次，且多是附近的老人，行为规律，不太会构成干扰或带来暴露风险。」

沈清弦听完江临的分析，点了点头。他将最后一点垃圾收拾好，拍了拍手上的灰，环顾着虽然依旧残破但却整洁了许多的小庙，心中升起一股奇特的满足感。这里不再只是一个偶然发现的地点，而是经由他们共同努力，初步建立起联系和秩序的“据点”。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了。”沈清弦正式宣布，语气带着一丝郑重。他走到神像前，学着之前看到的样子，从背包里拿出三炷带来的线香，点燃，恭敬地插入香炉。青烟袅袅升起，融入庙宇宁静的空气里。

「同意。」江临的灵体也飘回沈清弦身边，光芒平和而稳定。「有了这个地方，我们应对那些‘异常’的底气就足了很多。至少，受伤了有地方快速恢复，遇到棘手的敌人，也能有个可靠的撤退点。」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为认真：「而且，我发现主动去引导、吸收这里的地脉之力，效果比被动接受更好。我可能需要花更多时间在这里，进行……嗯，你可以理解为‘针对性训练’，进一步提升魂体的强度和对力量的掌控。这对我们未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我明白。”沈清弦表示理解。他深知力量的重要性，尤其是在他们面对的敌人越来越诡异莫测的情况下。“你可以随时来这里。我会尽量创造机会，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我也过来，看看能否对我自身的血脉能力有所启发。”他也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息对他有安抚和滋养的作用，只是不如对江临那样效果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