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照影 第18章 庙宇寻踪

下午放学铃响过没多久，沈清弦便骑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驮着必要的工具，按照陈伯描述的路径，向城郊的小苍山骑去。城市的喧嚣在身后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农田的静谧和山野间愈发清新的空气。沈清弦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江临的气息依旧比平时微弱，如同电力不足的设备，散发着不稳定的波动。这份虚弱感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感知里，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蹬车的频率。

「慢点。」江临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因虚弱而显出的无奈，但更多的是警察特有的那种对环境的本能审视。「注意路口，右边那棵槐树树皮有新划痕，像是被什么大型车辆或者……刻意刮蹭过。」

沈清弦依言减速，瞥了一眼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果然看到了新鲜的痕迹。“会是砍柴的村民吗？”

「不像。痕迹偏高，角度也刁钻。先记下，小心无大错。」江临的回应带着办案时的谨慎，即使状态不佳，他观察细节的习惯也已刻入本能。

按照陈伯“看到歪脖子老槐树就往左拐”的指示，沈清弦拐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夕阳将金光涂抹在山林间，四周安静下来。随着深入，一种奇特的感觉开始浮现。并非视觉或听觉上的变化，而是一种……身体和情绪上的直观感受。一直因教室事件和江临伤势而萦绕心头的沉闷与焦躁，竟如同被无形的清风拂过，悄然淡去了几分。呼吸也变得格外顺畅，仿佛这里的空气格外“干净”。

「……奇怪。」江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之前的虚弱感似乎被这惊讶冲淡了些。「感觉……舒服多了。就像……就像蹲点抓人熬了三天三夜，突然能躺下睡个安稳觉一样。」他用了一个非常符合他过往经历的比喻。

沈清弦心中一动，停下了车，将其藏好，徒步前行。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蒿草，那座破败的土地庙出现在眼前。低矮的围墙塌了半截，主殿残破，屋顶长满荒草，木门歪斜朽坏，处处透着岁月的沧桑。

然而，站在这片破败之前，沈清弦之前感受到的那份“洁净”与“安宁”感愈发强烈。这里没有阴森，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平和。

江临的灵体不再仅仅依附于他，而是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去，停留在庙宇残破的门槛前。他原本微弱黯淡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稳定。

“这里对你的伤有帮助？”沈清弦快步跟上，语气带着惊喜。

「何止是帮助……」江临的灵体似乎舒展开来，他仔细感受着，试图用他能够理解的方式向沈清弦解释：「这里……感觉很不一样。就像……嗯，就像整个城市的‘气’是混乱的，堵塞的，各种噪音混在一起。但这里，非常‘通畅’，而且‘干净’。呆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像是生锈的零件被慢慢润滑，消耗掉的力量在一点点补回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描述，基于他作为警察对城市基础设施的了解：「硬要比喻的话，有点像城市的供水系统或者电路主干网。大部分地方只是终端用户，水压电压都正常，但这里是少数几个关键的‘泵站’或者‘变电站’之一。能量……或者说，某种让这片土地保持‘健康’的基础东西，在这里更集中，也更活跃。」

沈清弦立刻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这里是这片区域的一个……能量枢纽？地脉节点？”

「节点……这个词很贴切。」江临肯定道，他的灵体在庙宇门口缓缓移动，如同在勘查一个特殊的“现场”。「我以前活着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这东西，但现在……很明显。这股力量很温和，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渗出来，笼罩着这座小庙。陈伯说的能‘安神定气’，恐怕就是因为待在这种‘节点’的影响范围内，会被这种平和的力量自然滋养。」

他进一步推测，带着警察的逻辑：「那个许愿瓶里的负面情绪，可以看作是某种‘精神污染物’。普通的教室没有自净能力，污染物就越积越多。而这里，就像是一个配备了高效过滤器的安全屋，不仅能阻挡外界污染，还能帮助‘清洗’掉已经沾染的污秽。对我来说，就是修复魂体；对活人来说，大概就是宁神静心。」

沈清弦恍然大悟。这样一来，陈伯所说的“平安土”也就说得通了——长期处于这种“地脉节点”核心位置的土壤，自然浸润了那种安宁、净化的特性，将其带到被污染的环境，就等于将一个微型的“净化器”带了过去，足以中和那片小范围的负面情绪。

他们走入庙内。神像斑驳，香炉积灰，但内部异常整洁。江临的灵体停留在神像和香炉附近，那里显然是他感知中“节点”能量最强的核心区域。

「错不了。在这里，我的恢复速度比在外面快十倍不止。」江临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这地方，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个天然的‘安全屋’和‘补给站’。」

沈清弦看着江临那明显稳定下来的灵体光芒，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些许。他们不仅找到了解决教室事件的关键线索——“平安土”，更找到了一个对江临至关重要的根据地。

“我们先确定‘平安土’具体指什么，然后你就留在这里好好恢复。”沈清弦做出决定，“等你状态好一些，我们再具体商量怎么用那土去净化教室。”

破败的土地庙内，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山脊，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淡紫色的霞光，庙宇内部的光线随之昏暗下来。沈清弦没有去动带来的手电筒，他享受着这份逐渐降临的暮色与庙宇本身带来的宁静。江临的灵体则沉浸在修复与探索之中，那微弱的荧光在昏暗中稳定地脉动着，如同沉睡者平稳的呼吸。

「感觉好多了。」大约半小时后，江临的声音再次于沈清弦脑海中响起，虽然依旧比全盛时期虚弱，但那份中气不足的飘忽感已经消失，重新变得清晰、稳定。「这地方……真是个奇迹。就像找到了一个专供魂体使用的……高效充电站兼疗养院。」他用了个略带调侃但十分贴切的比喻，显示出心情的放松。

“有效就好。”沈清弦也松了口气，这才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寻找“平安土”上。“陈伯说的‘平安土’，你觉得会是什么？香炉里的灰？还是神像脚下的泥土？”

江临的灵体飘近石质香炉，仔细感知着。「香灰……承载了信徒的愿力，确实有些微的安宁气息，但太杂，而且性质偏‘焚化’，不够厚重温润。」他的感知如同精密的仪器，分析着不同物质的能量属性。

他又转向神像底座周围的地面。那里的泥土因为常年无人践踏，保持着一种原始的致密。「这里的土……受地脉节点滋养日久，气息纯净温和，比外面的土好很多，应该就是陈伯所指的‘平安土’。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灵体转向神像正前方、香炉下方那一小片区域。那里因为长期承受香火供奉，落下的香灰与些许尘土混合，形成了一层颜色略深、质地看起来格外细腻的土壤。

「这里的……感觉最特别。」江临的语气带着一丝发现关键证据时的专注。「能量反应最明显。不是强烈的爆发，而是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安宁感，像是被反复提纯过。你去感受一下。」

沈清弦依言上前，在那一小片土壤前蹲下身。他没有江临那样敏锐的能量感知能力，但凭借着自身血脉中对自然之力的隐约共鸣，以及远超常人的精神感应，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颜色温润的土壤。

触感并非普通泥土的冰凉或湿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仿佛触碰的不是泥土，而是被阳光晒得恰到好处的玉石粉末。一股明确无误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顺着指尖悄然蔓延开来，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抚平了他精神上最后一丝因近日事件而产生的焦躁涟漪。

“就是它。”沈清弦肯定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他甚至不需要江临的确认，这种直接的、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感受，比任何分析都更有说服力。“这种感觉……非常纯粹，就是‘安宁’本身。”

「没错。」江临的灵体光芒似乎也因这“净土”的气息而更加舒缓。「这应该就是长期处于地脉节点核心，又承受了正向愿力（香火）滋养，自然形成的、蕴含精纯净化之力的‘净土’。性质非常温和，但效果看来很显著。」

沈清弦拿出准备好的干净布袋和小铲子，动作轻柔而恭敬，如同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他没有贪婪地攫取太多，只是小心地铲取了香炉正下方、他认为能量最纯净的那一部分土壤，大约装了半布袋。他记得一些古老的忌讳，对于这类蕴含灵性之物，取用需有度，心存敬畏。

「量应该够了。」江临评估道，「按照陈伯的说法，只需要一点置于教室即可。这东西看起来是起一个‘净化核心’的作用，而非靠量堆砌。」

将布袋仔细收好，沈清弦没有立刻离开。他和江临都意识到，手中这袋看似普通的泥土，代表着一种全新的可能性。它不仅是用以解决眼下教室危机的关键道具，更印证了他们关于寻求“净化”之力的思路是正确的。

“这‘净土’……除了安神定气，驱散负面情绪，会不会还有其他作用？”沈清弦看着手中的布袋，若有所思。他对这种古老而纯粹的力量知之甚少。

「不清楚。但性质如此温和纯净，对魂体应该也有益处，至少不会像那个许愿瓶一样产生排斥和伤害。」江临分析道，「具体的功效，可能需要在实践中慢慢摸索。目前来看，它能解决教室的问题，就是最大的价值。」

夜幕开始真正降临，点点星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落。土地庙内愈发幽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细微声响。

“我们该回去了。”沈清弦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你感觉如何？能支撑回去吗？或者你留在这里继续恢复？”

「一起回去。」江临的灵体毫不犹豫地靠近沈清弦，气息稳定地萦绕在他身侧。“根据地”虽然重要，但不能让你一个人带着关键证据（指净土）回去。我的状态足以应对路途，而且，我也想亲眼看看这‘净土’的效果。」他的理由带着警察的尽职与搭档间的关切。

沈清弦点了点头，没有坚持。他最后看了一眼在星光下更显古朴幽静的土地庙与那尊沉默的土地神像，心中默默道了声谢。然后，他握紧装有“净土”的布袋，转身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