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悖论 第25章 高考

高考如期而至，持续了整整两天的高考，终于在8号下午，随着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铃声的响起，落下了沉重的帷幕。

凌曜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初夏傍晚的阳光还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解脱、疲惫和隐约亢奋的复杂气息。

周围的同学们或激动地拥抱，或大声对答案，或如释重负地长吁短叹。凌曜只是安静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一棵僻静的梧桐树下，微微仰起头，感受着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脸上的暖意。

他长长地、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在胸腔里整整一年的沉重负担，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紧绷了太久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考得怎么样？"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班上一个平时还算说得上话的女生。

凌曜转过头，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还不错，应该算是正常发挥。"

"我看你提前交卷了，还以为你考砸了呢！"女生夸张地拍拍胸口，"最后那篇英语作文简直要命，我差点没写完。"

"时间确实有点紧。"凌曜淡淡应道，心思却已经飘向了远方。

他自我感觉考得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那些反复演练过的题型，那些深夜里背诵的知识点，都在考场上清晰地浮现出来，下笔如有神助。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思路尤其顺畅，理综的几处难点也都被他一一攻克。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他和林澈约定好的目标——北京的那所顶尖学府，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想到林澈，他心底便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和迫不及待的期待。

他们很快就能在同一个城市了，在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们，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未名湖畔散步......那些在无数个孤独夜晚支撑着他的幻想，即将变成现实。他几乎能想象到林澈看到他录取通知书时，那惊喜又灿烂的笑容。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考得很好啦！”女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对了，你志愿准备填哪里啊？”

“北大。”凌曜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里带着难得的笃定。

“哇！厉害啊！”女生惊叹道，“不过以你的成绩应该没问题的。”

“谢谢。”凌曜微微一笑，没有再继续接话，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尽快联系上林澈。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想给林澈发条信息，问问他的情况。手指刚碰到屏幕，林澈的信息却先一步跳了出来。

【考完了！感觉怎么样？我觉得我这次发挥得特别好！北大应该没问题】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凌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阳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他快速回复：

【我也感觉很好，我们北京见。】

简单的一行字，却承载了千斤的重量和无限的憧憬，他几乎能想象到林澈在电话那头雀跃的样子。

“跟谁发信息呢？笑得这么开心。”又一个同学凑过来打趣道。

“一个朋友。”凌曜收起手机，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不会是女朋友吧？”同学挤眉弄眼地调侃。

“是男朋友。”凌曜在心里默默说。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感觉所有的阴霾都在渐渐散去，未来从未如此清晰明亮。

几百公里外的H市，林澈走出考场的心情与凌曜几乎如出一辙。压抑许久的阴霾似乎被这场决定命运的考试驱散了不少，对未来的期盼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满了生机。

“哥！这里！”林轩在校门口朝他挥手，脸上带着难得的灿烂笑容。

林澈快步走过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你怎么来了？妈妈呢？”

“来接你啊！”林轩笑地说，“妈在家准备大餐呢，说要给你庆祝庆祝。”

林澈的心情更加明朗了几分，虽然母亲对他的态度依然复杂，但至少这个家正在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考得怎么样？”回去的路上，林轩关切地问。

“还不错。”林澈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特别是物理，最后那道大题的类型凌曜之前特意给我讲过类似的，我做得很顺手。"

提到凌曜的名字，林轩的表情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就好，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吧？”

“嗯，”林澈重重点头，眼神明亮，“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就一起去北京。”

他几乎已经能看到和凌曜在北京重逢的画面，那将成为他们新生活的开始。

这一年多的分离，终于快要到头了。

然而，这份轻松和喜悦，在回到家门口时，被一种莫名的凝重气氛冲淡了。

林轩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进去，而是站在玄关处，双手插在裤袋里，眉头紧锁，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看到林澈进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澈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道，他还沉浸在考试顺利的愉悦中。

林轩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母亲，然后对林澈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哥，你来我房间一下，有件事......必须跟你说。"

林澈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林轩走进了他的房间，林轩反手关上门，甚至还谨慎地上了锁。

"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林澈失笑，觉得弟弟又在小题大做。

林轩却没有笑，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林澈，语气沉重："哥，爸去世那天......那张照片，你就从来没觉得奇怪吗？"

一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林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那段被他刻意压抑、不愿去触碰的、混杂着巨大悲伤和混乱的记忆，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咆哮着冲回他的脑海。

父亲的车祸，母亲的哭喊和耳光，那张如同诅咒般的照片......所有的矛头当时都指向了他和凌曜的"错误"，指向他们那段不被接受的感情。

在极度的悲痛和母亲的指责下，他几乎也默认了是自己和凌曜的关系间接导致了父亲的死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之中。他从未......从未冷静下来去思考过，那张照片，究竟是怎么出现在父亲手机上的？

"你......什么意思？"林澈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轩看着哥哥骤然变化的脸色，知道他听进去了，便继续说道："那张照片，角度明显是偷拍，我后来仔细看过，背景是铂宫后门那条巷子，就是凌曜哥以前上班的地方。"

林澈的心猛地一沉，铂宫后巷......那个他们确定关系的夜晚......

"我觉得不对劲，"林轩的语气带着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执着，"爸怎么会那么巧收到那张照片？还偏偏是在开车的时候？我就想去找证据，去查了那条巷子附近的监控。"

"有结果吗？"林澈急切地追问，心跳如擂鼓。

林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挫败："那里是监控死角，拍不到偷拍的人，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反复看了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录像，发现在那个时间段，有一辆车，就停在离巷口不远的路边，那个位置......它的行车记录仪，很有可能拍到了什么。"

林澈屏住了呼吸："哪辆车？"

林轩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张翻拍的、有些模糊的监控截图，递到林澈面前："就是这辆黑色宾利。"

林澈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手机屏幕上，那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添越，即使画面模糊，他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辆车，他太熟悉了！高中两年，他无数次看到江朔坐着这辆车上下学，嚣张地停在青禾中学门口，引得众人侧目！

江朔的车......那天晚上，江朔的车就停在铂宫后巷附近？！

一个可怕得让他浑身冰凉的猜测，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所有疑团的轮廓！难道......那天偷拍他和凌曜的人，是江朔？！是江朔拍下了那张照片，然后......发给了他父亲？！

这个猜测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当初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

林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

"江朔......怎么会是他......"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愤怒。

江朔！那个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凌曜、用尽各种恶劣手段欺负他的人！那个明明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后来却又摆出一副悔过、默默守护姿态的人！竟然是他？！是他拍下了那张照片，是他间接导致了父亲的死亡，是他毁了他的家，逼得他们远走他乡，让他和凌曜承受了这么多痛苦和分离？！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奔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哥！哥你冷静点！"林轩看到林澈瞬间失控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证据......"林澈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那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决绝，"对，证据！必须要找到证据！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一定能拍到！"

他一把抓住林轩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林轩疼得蹙起了眉："林轩！我们必须拿到那个行车记录仪的内容！"

林轩看着哥哥近乎疯狂的眼神，心中既害怕又心疼，他用力点头："哥，我会帮你的！但是那是江家的车......我们怎么拿得到？"

林澈松开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大脑飞速运转。

江家势大，硬来肯定不行，而且，这件事先不能让凌曜知道！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妈，还有......凌曜。"林澈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我来想办法，江朔......如果真的是他......"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双曾经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光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林母的声音："小澈，小轩，出来吃饭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林轩连忙收起手机，林澈则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来了！"林轩扬声应道，又压低声音对林澈说，"哥，你先冷静，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林澈点点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餐桌上，林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快尝尝，都是你们爱吃的，小澈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林澈机械地回答，味同嚼蜡。

"那就好，那就好。"林母欣慰地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眼神黯淡了一瞬，"要是你爸在......"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林轩连忙打圆场："妈，哥考得这么好，我们应该高兴才对！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对，对。"林母勉强笑了笑，给林澈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这段时间辛苦了。"

林澈看着母亲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和恨意更加汹涌。

如果真的是江朔......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晚饭后，林澈以累了为由早早回到房间，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黑暗中，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

他拿出手机，翻出凌曜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林澈？"凌曜清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吃饭了吗？"

"吃了，"林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也想你，"凌曜的声音轻柔下来，"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嗯，"林澈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凌曜，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爱你。"

电话那头的凌曜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轻笑："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也爱你啊。"

林澈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传来的阵阵刺痛："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当然会好好的，"凌曜的语气带着些许困惑，"林澈，你没事吧？听起来有点奇怪。"

"我没事，"林澈深吸一口气，"就是太想你了，小曜，我想过来找你。"

"林阿姨那边不方便吧？还是我来找你吧！"

“不用，我也准备回来看看我爸爸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后说：“好，那我等你。”

挂断电话，林澈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他往窗外看去，H市的夜空繁星点点，宁静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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