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悖论 第26章 见面

清晨五点，天光未亮，H市还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里。

林澈悄无声息地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赤着脚，像一道影子般穿过昏暗的客厅。

他偷偷买了最早一班飞往A市的机票，只背了一个包，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个存着他所有调查资料的U盘，还有父亲生前送给他的一支钢笔。

站在玄关处，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知道母亲醒来发现他不见了会有多担心，多愤怒。但比起这个，查明父亲死亡的真相、为凌曜讨回公道的念头更加强烈地灼烧着他。

"对不起，妈。"他在心里默念，随即毫不犹豫地轻轻拉开大门，闪身融入门外灰蒙蒙的晨雾中。

出租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林澈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风景。H市这将近一年的生活像一场模糊的梦，此刻踏上归途，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但这份"活着"的感觉，却掺杂着太多沉重的东西。

他必须回去，必须亲自去验证那个让他寝食难安的猜测，去面对那个可能毁了他一切的元凶。

飞机冲破云层，在晨曦中降落在A市机场。

踏上故土的那一刻，林澈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空气让他眼眶发热。他没有片刻停留，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那个刻在心底的地址。

"去锦华苑。"他说出凌曜住的小区名字时，声音都有些发颤。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熟悉的街道逐渐映入眼帘。早餐摊升腾着热气，晨练的老人慢悠悠地打着太极，这座城市正在苏醒，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可林澈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他的心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越跳越快，既有即将见到凌曜的迫切，也有面对未知真相的沉重。

凌曜是在睡梦中被一阵执拗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高考结束后的放松让他睡得比平时沉，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铃声持续响了好一会儿，他才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沙哑而慵懒，像只被吵醒的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两个字，清晰而低沉，像一颗石子投入凌曜混沌的意识之湖，瞬间激起千层浪。

"开门。"

凌曜猛地睁大了眼睛，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这个声音......他绝不会听错！是林澈！可是......他不是应该在H市吗？怎么会......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让他心脏狂跳，他甚至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就跳下了床，几乎是踉跄着冲到了门口，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门打开的瞬间，清晨微凉的风裹挟着一个人影涌了进来。

门外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却眼神灼亮的林澈。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那双看着凌曜的眼睛，却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明亮得惊人。

"林澈......你......"凌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澈一个用力的拥抱狠狠堵了回去。

林澈几乎是扑过来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把脸深深埋进凌曜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气息。

将近一年的分离，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归宿。

"你瘦了，宝宝。"林澈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的手掌贴在凌曜单薄的脊背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凸起的蝴蝶骨，这让他心里一阵刺痛。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凌曜一定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凌曜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发懵，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他下意识地也伸出手，环住了林澈的脖子，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那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感将他淹没。

他难得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小声嘟囔：

"想你想的。"

这短短四个字，像是最有效的催化剂。林澈很少听到凌曜如此直白地表达情感，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麻，所有的理智和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吻上了了那双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炽热和深入骨髓的思念。

林澈的舌头强势地撬开凌曜的齿关，与他唇齿交融，凶狠地掠夺着他口腔里每一寸气息。

凌曜起初还有些被动地承受，但很快就在这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中软化下来，生涩却又真诚地回应着。他光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整个人都被林澈灼热的体温和浓烈的情感包裹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因为缺氧而微微喘息，林澈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凌曜的唇，但手臂依旧紧紧环着他的腰，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凌曜微微喘息着，脸颊绯红，眼神湿润地看着林澈，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林澈卫衣的带子。

"想给你个惊喜。"林澈避重就轻，手指轻轻摩挲着凌曜泛红的眼尾，语气温柔，"高考结束了，我一刻也等不了。我想亲眼看看你，想亲手抱抱你。"

凌曜看着他，心里软成一片，主动凑上去在他唇角又亲了一下："我很开心，真的。"

林澈看着凌曜，感觉怎么亲也亲不够，他在凌曜耳边呢喃着：“小曜有想我吗？”

“当然想啊，每天都想。”

林澈把手移到凌曜胸口上，哂笑道：“我说的不是这里想。”

“那是什么……”凌曜嘟囔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颊变得通红，红到了耳根。

看着凌曜红透的耳根，林澈打横把他抱起，“怎么也不知道穿鞋子，感冒了怎么办？”，然后把凌曜抱到了床上。

林澈双手撑在凌曜身侧，俯下身，又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他用牙齿细细磨着凌曜的喉结，凌曜不禁发出一声轻.喘。

“小曜，好想把你吃下去啊。”林澈边吻着凌曜的胸膛边说。

凌曜此时已经眼神迷离，脑子晕乎乎的，只能发出一阵阵喘.息声。

“唔……阿澈轻点咬……”

“小曜舒服吗？”

凌曜此时完全陷在情.欲中，“舒……唔……舒服……”他咬着嘴唇喘着气，“阿澈……慢点……”

于是他细碎的喘.息声全被林澈的一个吻吞了下去……

……

两人折腾了很久很久，凌曜不知道林澈怎么精力这么旺盛，到后面他完全晕过去了。

等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晚上6点了。

林澈靠在床头，手臂揽着凌曜，让凌曜靠在自己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柔软的黑发。

房间里弥漫着温馨而静谧的气氛，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暖黄的光斑。

沉默了片刻，林澈状似无意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小曜，我......想去陵园看看我爸。"

凌曜立刻抬起头，眼神关切地看着他："我陪你一起去。"

林澈将他重新搂紧，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这次......我想一个人去，我想和爸爸......好好说说话。有些话，只想单独跟他说。"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恳求，"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去，好吗？"

凌曜虽然有些担心他一个人，但也理解他想单独祭奠父亲的心情，便点了点头："好，那你......别太难过了，叔叔他......一定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嗯。"林澈应了一声，将脸埋在凌曜的肩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对了，我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蛋糕店订了个蛋糕，为了庆祝我们高考顺利，预约了晚上7点去取，你帮我去拿一下好不好？我估计从陵园回来会有点晚，怕赶不及。"

"甜心小屋"是他们以前经常光顾的蛋糕店，就在凌曜家附近，林澈尤其喜欢他们家的栗子蛋糕。

"好啊。"凌曜毫不犹豫地答应，能为林澈做点事情，他觉得很开心，"那家店的栗子蛋糕你最喜欢了！然后我再买点菜回来做饭，对了，要不要喝点酒？我们毕业了可以喝酒了哦！"

"好，"林澈笑了笑，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最懂我了，记得别买度数太高的。"

"好。"凌曜点头，像接到重要任务一样认真。

此时的凌曜，完全沉浸在恋人突然归来的喜悦和即将共同庆祝的期待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林澈的异常，他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去买点别的，给林澈一个更完美的庆祝。

*

三小时前，在凌曜还睡着的时候，林澈已经悄然起身。

他安静凝视着凌曜安静的睡颜，凌曜侧躺着，半张脸陷在枕头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他睡得毫无防备，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林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他多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守护着他的安宁，不让任何风雨侵扰他。

可是，有些事，他必须去做。

他深吸一口气，极其小心地拿过凌曜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凌曜很早之前就把他的指纹录了进去，说是方便查岗，当时还让林澈哭笑不得。

他找到江朔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晚上八点，滨江公园的观景台见，有事想和你说。】

发送成功。

然后，他立刻删除了这条发送记录和草稿箱里可能存在的痕迹，将手机轻轻放回原处，确保屏幕停留在之前的界面。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俯下身，在凌曜紧闭的眼睛上落下一个个轻柔如羽毛的吻，充满了珍视和愧疚。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小曜，对不起......"

对不起，利用你来约江朔。

因为只有你，只有你约他，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出来。

林澈早已看得分明，江朔看向凌曜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感，有偏执，有占有，有悔恨，但最深处的，是和他自己一样的、无法掩饰的爱与渴望。

他确实利用了这份扭曲的情感，他别无选择。

*

此时的江家别墅，却是另一番景象。

江朔几乎是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喜悦，反复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凌曜的短信。

【晚上八点，滨江公园的观景台见，有事想和你说。】

这是凌曜第一次主动约他！虽然短信内容简短，甚至有些突兀。

"有事想和你说"？会是什么事？江朔虽然有些疑惑，但这并不妨碍他内心的狂喜和兴奋。

他自动将之理解为凌曜或许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他谈谈，或许......是高考结束了，凌曜终于愿意给他一个靠近的机会？或者......是想彻底和他做个了断？

无论是哪种可能，只要是凌曜主动找他，就足以让他心潮澎湃。

他兴奋得在衣帽间里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不停地搭配着衣服，拿起一件又放下另一件。

巨大的落地镜前，堆满了被他否决的衣服。

"张姨，你看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正式了？"他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有些紧张地问家里的佣人。

滨江公园是开放场所，穿得太正式似乎有些奇怪。

"少爷穿什么都好看。"张姨笑着回答，看着江朔难得外露的雀跃和紧张，心里也有些感慨。她很久没见到少爷这么在意一次见面了，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这件呢？休闲一点？"他又换上一件浅蓝色的T恤，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不行，颜色太跳了，显得不稳重......还是这件黑色的吧，简单点。"

他最终选择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休闲裤和一双干净的板鞋。既不会太过随意，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他对着镜子整理着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又不会太有攻击性。

"他主动约我了......"江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欣喜。

他想象着晚上见到凌曜的场景，该说些什么？凌曜会跟他说什么？他会不会......对自己有所改观？

他甚至开始计划着见面之后要不要提议去喝点东西，或者就在江边走走。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他期盼已久的见面，实则是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通往真相与对峙的陷阱。

他沉浸在凌曜主动伸出橄榄枝的幻觉里，对待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

凌曜想着林澈在陵园肯定心情沉重，便决定早点去把蛋糕取回来，再去买点林澈爱吃的水果。

在走去蛋糕店的路上，他的心情是这近一年来最轻松的。高考结束了，林澈回来了，他们约定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他甚至轻声哼起了歌，想着晚上和林澈一起吹灭蜡烛，许下关于他们共同未来的愿望。他要把第一口蛋糕喂给林澈，要看着他笑，要把这一年错过的拥抱和亲吻都补回来。

三个十九岁的少年，此刻都处于不同的地点，怀揣着不同的心情，有着不同的命运。

而命运的齿轮，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正朝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缓缓转动，处于旋涡中的他们却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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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