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轮 第4章 03 组织

第二天晚上十点，祝柊清两手空空地站在一座公寓前，他慢悠悠地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不一会儿就有个老保安缓缓走过来——不，准确来说，他是慢慢飘过来的。

只要这里稍微亮点，就会发现这个保安没有脚，整个人飘在半空，眼睛也被挖走了一颗。可是祝柊清不怕他，反而还温温地笑了笑，说道：“老李。”

被叫“老李”的保安看向祝柊清，他先是愣了一瞬，然后不确定地眯眼看了看，随后不可置信地冲上前抓住祝柊清的手，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小清，真是你啊……”老李抹了下透明的泪，苦涩道，“我还以为他们说你来是开玩笑的呢……”祝柊清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只待一会儿，稍微和老李聊会之后就进去了。

公寓外一盏灯也没开，阴森森的，像是恐怖片中主角团作死冒险的古堡一样，杂草丛生。祝柊清不怎么在意，他径直来到门口，只是稍稍停顿一瞬后敲了敲门。

门没锁，只是轻轻一推就嘎吱嘎吱全部打开，磨得耳膜都发痛。

祝柊清没进去，因为屋里也没开灯，大厅顶上的老吊灯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像是马上要掉下来，真的有点恐怖游戏的色彩。借着月色，祝柊清逐渐看清天花板上吊着什么人型的东西，被风吹动后缓缓将正面转过来——那是一个活人，但脸部都是融化的黑蜡，扭曲了原来的五官，滴嗒滴嗒落下来的同时，人也露出了獠牙。

“终——于——找——到——你——了——!”

“啪”地一声，祝柊清把灯打开了，突然的光线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照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两男两女面面相觑，最后朝祝柊清勉强一笑。其中一人说道：“嗨老大……”

“别叫我老大。”祝柊清抱胸靠在门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林柳歌。”祝柊清看着一个额前有一小抹白色的长发男人，“怎么回事？”

“老……不是，清哥，我拦不住他们。”林柳歌苦闷地说。他们手里的礼炮啊气球啊什么都没放，就直接被祝柊清戳破了。

“把小湘放下来，亏她还愿意陪你们演。”在祝柊清的提醒下，众人才把尴尬到拿吊绳卡脖子荡秋千的梦湘放在地上。

“还有范默，别再我背后贴纸片。”祝柊清没回头，但他空无一人的背后赫然出现一个戴着超厚框眼镜的男人，手里真的有张画了爱心的纸片。

这下人终于齐了，四男三女，每个都老实地站着等祝柊清挨骂。

“愣着干什么？”祝柊清顺走一块被电竞女孩端着的蛋糕，“开炮啊。”

其他人还愣着，林柳歌首先明白祝柊清的意思，“嘭”地一下礼花就炸得作响，于是一阵接一阵的欢呼也在门口炸开。

他们便是组织的人，由于老赵之前取的“特别警方行动调查队”被祝柊清驳回，直接简单四个大字“联合组织”，简称组织。

他们都是拥有异能的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待在这个属于警方但不限于警方的组织。

比如那个一开始被点名的林柳歌，是现任组织头领，可他一直以“代理头领”自居。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整天披个长发出没比鬼还吓人，但他确实挺有能力多年打理组织。据他所愿，所有人的心声会以文字形式被他看见，不过应广大群众要求，他不允许随便对组织人员使用。

再说那个偷偷藏起来的范默，不知道什么时候信了道，问题是看他的样子好像信了又没完全信，整天拿白纸在上面鬼画符然后哪里都贴，其他人深受他的迫害。最大胆的一次是在祝柊清背后贴小乌龟，被骂了并没收半个月白纸后他也只敢在哪个小角落里贴了再自己撕下来。他可以让指定人员看不见他，做到隐身效果。这也是当初没人受迫害后可以阻止他的原因。

还有更早被吊在天花板的女孩子梦湘，是个文静的姑娘，平时说话轻声细语，好像只有祝柊清不需要让她重复一遍内容。但她可以变成蜡脸的那种模样，以一种至今无法判断的长满獠牙的状态，总是被林柳歌戏称“反差萌”。

最后是那个被抢了蛋糕的电竞女孩林依洛，是林柳歌的妹妹。虽然蛋糕明摆着是给祝柊清的，但她非说他吃了自己的蛋糕而要拉着他陪她打游戏。林依洛的真实身份是一名黑客，可以把她投送到电子数据里，传输到每个有信号的设备上。

剩下的一男一女等祝柊清什么时候心情好再介绍吧。

“打住。”祝柊清叫停众人，“我现在是协助你们的编外人员，一切都按你们平常的来。”

一旁怯生生的梦湘说：“清哥……这次你打算留多久？”

“嗯……把这个连环杀人案结束的吧。”吃完蛋糕的祝柊清接过林柳歌递过来的档案资料，“听说你们和凶手已经打过照面了，详细说说。”

梦湘紧张地与林柳歌对视一眼，随后躲在林依洛身后不敢说话了，还是林柳歌担上责任：“整件案子到现在已持续一个月，死者共计十八个，推测凶手为与他人对视而夺取他人身体的异能。两周前，是梦湘偶然遇到了凶手。她于晚上九点半在附近便利店的小巷中遇到一个不停撞墙的人——也就是第十四位死者。梦湘在试图阻止的过程中被不远处的凶手发现，差点失控杀了自己，等恢复后发现第十四位死者已撞死。”

祝柊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梦湘问：“你呢，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

“或者你把当时的情景全部复述一遍。”

梦湘在林依洛的后面思来想去，最后在对方的鼓励下才能较为完整地叙述：“当……当时是两周前的晚上九点，我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出来后，就听到有人说话，随后有咚咚的声音……”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一开始有点害怕，发现声音是从旁边的巷子里传来的，以为是谁在搬东西，就想去帮助一下……”

谁能想到她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人跪在地上自杀般地咣咣撞着墙。巷里太黑，梦湘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人就突然停下了动作，猛地一下抓住了她的脚腕。那人瞳孔放大充白，额头还渗着刚撞墙流的鲜血，活像一只厉鬼，吓得梦湘差点两眼一翻就晕过去。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声响，那人又迅速地掐住她的脖颈，还没等那人手上用力气，梦湘就被突然的鬼脸吓昏过去了。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但那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嘈杂的声响？”祝柊清疑惑道。梦湘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虽然上面已经没有什么掐痕，“就这那种……电流声，还有蜜蜂的声音——我，我有点分不清……以为是耳鸣。”祝柊清又看向前面的林依洛，对方正吹着泡泡糖，将一段监控录像转给他看：“查过了，刚好那边巷子没怎么管理过，监控年久失修，最近的设备刚好只能照到小湘。”

录像中，显示晚上九点半，身穿绿裙子的梦湘刚好出便利店门口，按她所说绕到巷口，没过一会儿就直挺挺倒了下去。梦湘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不知道是被看到如此软弱模样的害羞，还是刚好遇到凶杀案却没收获什么线索的愧疚。祝柊清暂停录像，放大，模糊中确实能瞧见灰白的手缠着梦湘。

“……凶手难道不只一人，还是凶手的异能判断有误？”祝柊清低语着。

“什么？”林柳歌凑到他旁边看录像。

“你可能看不出来，这个人已经死了——早在小湘发现之前就死了。”祝柊清放大录像，指了指布满的尸斑，“而且已经死很久了。”

这句话一出，差点又把梦湘吓过去了，还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范默轻轻扶了一下她。

林柳歌担心地瞟了她一眼，凑到祝柊清耳边小声说：“这件事我们也才发现……刚想着不直接告诉她。”

“才？你们没有尸检报告吗？”祝柊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心头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让他渐渐手脚发凉。

仿佛是为了验证，林柳歌说：“尸体没了——这是至今新闻都没有公布的事情，因为除了组织的人，没人知道尸体的情况。”

大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祝柊清右手转着笔，右眼凝视着资料上异能那一栏上的信息，随后在后面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怎么没的？”许久祝柊清好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样开口说话。

“……是楚恒晴先发现的，因为一般都是她负责处理尸体的。但是从第一位死者开始，尸体都会化成灰消失。一开始我们要送去给法医做检定，但运输前发现袋子根本只有灰尘，于是我们以继续调查研究的理由一直没有把遗体交给警方和家属。”

“……昨天那个叫贺瑶的死者呢？”祝柊清沉重地关上资料本，一直在忙着搬资料的楚恒晴才能开口说道：“已经白骨化了，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保守下来，但尸体都会在第五天消失。”

于是祝柊清深深望了一眼堆成小山的资料。“真是不想看了……”他转身对林柳歌说：“带我去看看。”

地下负一层有些阴凉，本来组织不会在公寓内调查尸体，但这次事出突然，只好临时空出来一块冷地，没想到这一空就是一个月。

林柳歌带上手套说：“这种事情绝对是异能，但尸体五天化成灰这种事对普通人来说太容易造成恐慌了。于是我们过了几天才说是异能的连环杀人案，而且没让法医介入。”

“挺好。”祝柊清穿上白大褂，“无论怎么样，我们都算是遇到强敌了。”

拉开拉链，一具白骨正躺在床上。皮肉伤他们是查不出来了，但前额和双眼处可以发现明显的骨裂，看得人莫名头一疼。

“高跟鞋威力这么大？”

“清哥，女生高跟鞋十厘米的都有……比较尖的就更常见了。”林柳歌拿出那只沾了血的鞋。

祝柊清目测了一下，鞋跟确实棱角多，大概六七厘米高。

“……干什么事会大晚上十点钟穿这么高的鞋？”林柳歌思索了一下他妹，但她好像天天假小子模样，根本不涉及这片领域，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可能……可能是参加什么大宴会，或者和男朋友约会？”

“男朋友……她的手机呢？”祝柊清又检查了一遍。还是很难在白骨上找到什么线索。

“发现的时候被高跟鞋一起砸坏了，正在给林依洛修复。”林柳歌脱了手套在远处看手机。

“……手机被砸坏？”大概是凶手先摧毁证据然后杀了人吧，但只是把手机屏幕敲碎应该伤不了芯片吧。感觉凶手像是在仿照电视剧里先删聊天记录再摔手机以表示自己一刀两断的伤心人。”

“……少看点降智恋爱剧。”祝柊清被林柳歌的离谱发言无语到了，“对你智商不好。”

林柳歌刚想反驳，祝柊清的手机就响起来了，点开一看是林依洛的电话。

“清哥。”少女边吃蛋糕边说话的声音传来，“贺瑶手机已经修复好了，她的聊天记录我已经发给你了。为了节约时间，你可以直接找她生前最后联系的人。”

祝柊清眯了眯眼睛。

“他叫季怀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