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微光 第8章 第 8 章

周一清晨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晓站在穿衣镜前，手指仔细抚平白色衬衫领口的褶皱，又弯腰将西装裤腿理得笔直。镜子里的女孩留着一头利落的黄发短卷，发梢带着几分俏皮的弧度，一身剪裁合体的职业装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曾经眉宇间的青涩被一层职场新人的干练轻轻覆盖，唯有左眼角那颗心形胎记，在晨光下依旧清晰。

“苏晓，早饭好了！”林晚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软糯。苏晓快步走出去，鼻尖先撞上一阵食物的香气，餐桌上摆着煎得金黄的鸡蛋，蛋白边缘微微卷起，蛋黄溏心恰到好处。温热的牛奶冒着细密的白气，杯壁凝着薄薄的水珠。还有几个圆鼓鼓的肉包子，褶子捏得整齐精巧。林晚正将最后一盘翠绿的凉拌黄瓜端上来，她穿着简单的棉质睡衣，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左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像一片落在肌肤上的薄云。

“爸妈都出去了？”苏晓拿起一个包子，咬下一大口，鲜嫩的肉馅混着松软的面皮在嘴里化开，满足得她忍不住眯起眼睛，“还是你做的包子最好吃，比外面早餐店的强一百倍。”林晚坐在她对面，手肘撑在桌沿，托着下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却又悄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嗯，爸说今天要亲自去菜摊整理新到的蔬菜，妈跟着一起去搭把手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晓的职业装上，声音轻了些，“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像电视剧里那些在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苏晓咽下嘴里的食物，放下包子拿起牛奶喝了一口，语气自然地说：“你要是喜欢，以后发了工资我也给你买一套，我的晚晚穿肯定更好看。”林晚却赶紧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围裙带子：“我不用，我天天在菜摊忙，穿这个太可惜了。” 苏晓看着她低下头时微微泛红的耳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林晚总是这样，习惯性地把自己放在后面。

上班的路比苏晓预想的要远，地铁里人潮涌动，她攥着扶手，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既有期待又有紧张。宏远集团的写字楼矗立在市中心，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走进大厅时，空调的冷风带着淡淡的香氛味扑面而来。一整天，她都跟在林正宏身边，顺便熟习公司业务。总裁办公室在写字间的顶楼，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繁华景象，车水马龙像缩小的玩具模型，远处的天际线与云层相接。林正宏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偶尔会将目光在她左眼角的胎记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无意一瞥。苏晓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当是自己的胎记形状比较特别，容易引人注意。她拿出笔记本，认真听着林正宏交代工作，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努力把每一个要点都记下来。

一上午的时间在忙碌中很快过去，中午苏晓在公司食堂吃了简餐，周围同事的交谈声大多围绕着项目和业绩，让她更真切地感受到职场的氛围。下午快下班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一看是林晚发来的消息：“今天进的菜卖得快，收摊会早点，不用等我啦。” 苏晓看着屏幕上那串带着温度的文字，嘴角忍不住往上弯，指尖飞快地回复：“等你，我去买奶茶。” 下班后，她特意绕到巷口那家林晚最爱的奶茶店，点了一杯热芋圆奶茶，多糖少冰，这是林晚的固定口味。握着温热的奶茶杯，苏晓快步往菜市场走去，脚步比平时都轻快了几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把菜市场的招牌染成温柔的颜色。苏晓刚走到熟悉的菜摊前，就看到林晚已经收拾好东西，正弯腰把最后一个菜筐摆好。因为刚才的忙碌，她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看到苏晓过来，林晚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像落进了星光：“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你不用等我吗？” 苏晓把奶茶递过去，故意把双手凑到嘴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外面太冷了，风一吹手都冻僵了。” 林晚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伸手就想去帮她暖手，指尖刚碰到苏晓的手背，就被苏晓顺势抓住手腕，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大衣口袋里暖融融的，还带着苏晓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林晚的手刚放进去时还有些僵硬，指尖碰到苏晓温热的掌心，像被烫到似的轻轻缩了缩。苏晓却攥得紧紧的，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林晚渐渐放松下来，指尖小心翼翼地回握了一下苏晓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你现在都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助理了，怎么还总往这菜市场跑，这里又脏又乱的。” 林晚小声抱怨着，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欢喜，连耳尖都泛起了红晕。苏晓笑着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声音带着点狡黠：“再脏也是我家晚晚待的地盘，我不来接你，谁给我暖手啊？再说了，这里有你，就比任何地方都好。” 林晚的脸瞬间红得更厉害了，赶紧别过脸去，却仍忍不住偷偷笑了，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两人手牵手往家走，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苏晓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脚下的皮鞋敲出闷闷的声响，心里的情绪却越来越沉。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低落：“晚晚，我明天要出差了。” 林晚的脚步猛地一顿，侧头看向苏晓，眼里满是意外，连声音都提高了些：“刚上班第一天就出差啊？要去多久？” “半个月。” 苏晓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着，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下午快下班时林总说的，要去外地谈一个重要的项目，让我跟着去多学习学习。” 她看着林晚的眼睛，心里满是不舍，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新工作的节奏，就要和林晚分开半个月。

林晚放慢脚步，轻轻回握了苏晓的手，声音压得温温柔柔的，像在哄闹别扭的小孩：“这是领导信任你呀，说明你刚上班就做得特别好，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 她垂了垂眼，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苏晓的掌心，语气里渐渐透出几分自卑，“你好好干，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厉害，爸妈以后还得靠你过上好日子呢。我……我也就只会看看菜摊，算算账，别的大能耐也没有，帮不上你什么忙。”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怕被苏晓听到似的。

苏晓听着她话里的落寞，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脚步，双手轻轻握住林晚的肩，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别这么说，晚晚，你对我来说最重要，比任何工作、任何项目都重要。没有你，我再厉害也没有意义。” 林晚刻意避开她过于炽热的目光，视线落在苏晓的衣领上，小声说：“我知道了，快走吧，爸妈该等我们吃饭了。” 苏晓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局促和不安，知道再多说反而会让她更在意，只好松开手，重新牵住她的手，只是掌心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仿佛要把自己的温度和坚定都传递给她。

回到家，苏建国和刘慧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见她们回来，刘慧赶紧起身，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回来啦？快洗手吃饭，热乎的排骨汤。” 苏晓换好鞋，走到沙发边坐下，直接开口说：“爸妈，我明天要出差，去半个月。” 苏建国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脸上满是欣慰和骄傲：“出差？那可是好事啊！说明领导器重你，刚上班就委以重任！我们家晓晓真有本事，没白读这么多年书！” 刘慧也笑着点头，走到苏晓身边，拉着她的手叮嘱：“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不舍得花钱，想吃什么就买，冷了就加衣服，要是太累了就给家里打电话……”

苏晓笑着一一应下，余光却瞥见林晚站在餐桌前，手里攥着一块抹布，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在发呆。当苏晓的目光看过去时，林晚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擦着已经摆好晚饭的桌子，抹布却在桌面上反复擦拭着同一个地方。晚饭时，林晚没怎么说话，苏晓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却也只能借着夹菜的动作，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出差的日子果然如苏晓预料的那般忙碌，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紧张。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跟着林正宏辗转于各个会议室，从早到晚不停地记录会议内容、整理项目资料、对接合作细节，连喝口水的功夫都要挤出来。有时候忙到深夜，回到酒店房间连洗漱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有在临睡前，她才能卸下一身的疲惫，拿出手机给林晚发消息。信息内容总是很简短，因为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打字：“今天开了一天会，忙到现在才闲下来，白天没顾上看手机，我想你。” “刚整理完会议纪要，外面下小雨了，你那边冷不冷？记得盖好被子，我想你。” “客户那边终于谈妥了一个环节，虽然累但很有成就感，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我想你。” 每一条消息的结尾，她都会加上“我想你”三个字，这是她一天中最真切的感受。

林晚每晚都会守在手机旁等苏晓的消息，每当看到“我想你”三个字时，她心里既甜又涩，像吃了一颗裹着糖衣的柠檬。她知道苏晓忙，知道她是在为了两人的未来努力，可那种隔着屏幕的距离感，还是让她莫名地不安。有天晚上，她洗漱完躺在床上，想着苏晓现在是不是还没忙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她竟然看到苏晓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明亮的写字楼前，身边围着一群穿着精致的同事，他们谈笑风生，看起来那么般配。林晚跑过去想拉住苏晓的手，苏晓却轻轻推开了她，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疏离笑容：“晚晚，我有更好的未来了，我们不一样了，你别再跟着我了，你会拖累我的。”

林晚猛地从梦里惊醒，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心跳得像要跳出嗓子眼，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她摸过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没有新消息，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枕边，那种说不清楚的失落感瞬间将她包围，像潮水一样漫过胸口。她坐起身，抱着膝盖靠在床头，眼睛盯着窗帘，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坐着睡了过去。

出差的第十天晚上，苏晓刚结束一场冗长的项目对接会，双方在一些细节上争执不下，谈得异常艰难。她坐在酒店大厅的休息区喘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终于有空给家里打个电话。指尖刚按下拨号键，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了起来，听筒里先传来林晚带着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苏晓？”

此时林家客厅里，林晚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这个月菜摊的账目本跟苏建国交待：“爸，这是这个月的进货清单和每天的收入，都记在上面了，您看一下。” 苏建国摆摆手，连账本都没接，靠在沙发上笑着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用这么麻烦，爸信得过你，你办事爸放心。” 林晚却坚持，把账本往前递了递：“还是记清楚好。” 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看到屏幕上“晓晓”两个字，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灯，赶紧接起电话。

“是晓晓啊！” 苏建国听到声音，立刻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凑到手机旁，嗓门也提高了些，“出差累不累啊？那边伙食怎么样？住的酒店条件好不好？” 苏晓对着电话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耐心地回答：“不累，爸，伙食挺好的，每天都有肉有菜，住的酒店也很干净，房间里还有落地窗呢。您放心吧。就是每天开会有点忙，没顾上多给你们打电话。”

刘慧接过话头，絮絮叨叨地叮嘱起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忙也得按时吃饭，别为了赶工作就不吃东西，对胃不好。晚上别总熬夜，女孩子家熬夜最伤皮肤了，要早点休息。那边天气怎么样？冷不冷？要是冷就赶紧买件厚衣服，别冻着……” 苏晓一一应着，“嗯”“知道了”“放心吧”说了一遍又一遍，聊了快十分钟，父母的叮嘱才终于告一段落。她赶紧抓住空隙，轻声问：“晚晚姐呢？让她跟我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