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微光 第7章 第 7 章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残留的燥热，卷着梧桐叶落在市理工大学的校门口。苏晓拖着粉色的行李箱站在“知行楼”前，仰头看着嵌在砖红色墙面上的校牌，耳边还回响着林晚今早送她时那句翻来覆去的叮嘱：“宿舍记得通风，食堂人多就错峰去，别总熬夜……”

她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口袋里那颗被林晚塞进来的薄荷糖。其实苏晓知道，林晚是怕她第一次住校不适应，才用这些细碎的叮嘱把关心裹得严严实实。

“晓晓！这里！” 三楼走廊传来赵玥咋咋呼呼的声音，她趴在栏杆上挥着手，马尾辫随着动作甩来甩去，“我帮你占了下铺，靠窗的，阳光好得很！”

苏晓应着声往里走，心里却像被浸了蜜似的甜。高考结束那天，走出考场，她攥住林晚手时，林晚没抽回的指尖、耳尖泛起的红晕，还有低头时发梢扫过手背的痒意，都成了她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她知道林晚嘴上没说，心里却也盼着这份亲近，就像今早送她时，林晚把薄荷糖塞进她口袋时，指尖刻意多停留的那两秒，还有反复叮嘱时眼里藏不住的担忧，都让她觉得连风都是甜的。可如今住校的日子一开启，苏晓才发现“周末见面”的约定有多奢侈。林晚要忙着家里的菜摊生意，上午守摊，下午整理菜摊，晚上还要算账收摊，一天下来累得沾床就睡，连打电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赵玥这次只考上了本市的大专，离苏晓的学校不算远，偶尔过来找她，两人碰面时总少不了聊起林晚：“啧啧啧，快收收得了，你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苏晓被她说得，伸手去捂她的嘴，心里的甜却像泡开的糖水，漫得满当当的。

开学有几周了，苏晓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林晚发消息，从“今天食堂的番茄炒蛋有点咸”到“高数老师的口音像动画片里的熊二”，絮絮叨叨写满一整屏幕，却往往要等到深夜才能收到林晚简短的回复：“刚收摊，你早点睡”“明天降温，记得加衣服”。

周五下午没课，苏晓提前半小时就收拾好书包往家赶。公交车晃悠了一个多钟头，她刚走到菜市场入口，就看见林晚穿着那件卖菜时穿的围裙，正在给一位老奶奶称白菜。夕阳把她的长发染成暖金色，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左眼角的疤痕被头发遮了大半，只露出一点浅浅的褐色轮廓。

“林晚！”苏晓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林晚回头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亮，手里的秤杆都晃了一下：“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有社团招新吗？”

“想你了呗。” 苏晓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帮老奶奶把菜装好，又熟练地算了账找了钱。林晚听了她的话，耳尖一热，赶紧往四周瞥了眼，隔壁摊位的阿姨正笑眯眯地看过来，她顿时有些气恼地拽了拽苏晓的衣角，压低声音：“你胡说什么呢！这大庭广众的，让人听了像什么话！”苏晓却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帮她把散落的围裙系带理好：“我说的是实话啊，想你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林晚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红着脸别过头去，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弯。

等市场里最后一位顾客走后，苏晓抢着收拾菜摊，并把沉重的菜筐往一起叠放。林晚要过来帮忙，却被她按住肩膀：“我现在比你高了，这种重活该我来。”林晚愣了愣，才发现苏晓好像真的长高了不少，以前两人站在一起齐肩，现在苏晓微微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发顶。她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既觉得欣慰，又隐隐有些失落。苏晓越来越耀眼了，而自己好像还停留在原地，守着这个小小的菜摊。

晚上吃完饭，林晚在厨房洗碗，苏晓悄悄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这周末有空吗？”苏晓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们去公园散步好不好？就我们两个。”林晚手里的碗差点滑掉，她慌忙稳住，耳根却红透了：“爸妈都在家呢。”

苏晓却根本不管那些，自顾自的撒娇，“好不好吗？”

“好……好……我跟爸妈说一声，早点收摊。”林晚赶紧扭了下腰，想把苏晓的手给甩开。

周末那天，林晚特意穿了件新买的白色连衣裙。苏晓在公园门口等她，看到她的瞬间眼睛都直了，伸手就把手里的玫瑰递过去：“送给你的。” 林晚接过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映着苏晓亮晶晶的眼睛，她忽然觉得心跳得飞快，赶紧别开脸：“花很漂亮，谢谢你。”

两人沿着公园的湖边慢慢走，苏晓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林晚肩上，晚上风凉，林晚穿得少。“对了，前两天我们班有个男生给我送巧克力了。”苏晓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故意逗弄的狡黠，“包装还挺精致的，不过我没要。”林晚握着花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泛了白，声音低低的：“为什么不要？人家……人家也是一番心意。”苏晓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因为我心里有人了啊，总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林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别开眼看向湖面，假装看湖里的小鱼：“谁……谁管你呢，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苏晓却凑得更近了，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怎么还脸红了？是不是吃醋啦？”林晚拍开她的手，嗔怪道：“你别乱说！”说着就往前快步走去，苏晓笑着追上去，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笑声洒了一路。

大学的日子过得飞快，苏晓在大三那年暑假，突然把头发剪短，染了个金黄色，还烫了卷发。当她顶着一头黄发短卷出现在菜摊前时，林晚正在给茄子称重，看到她的瞬间手里的秤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你怎么染头发了？还剪这么短？” 林晚的脸都红了，眼神却忍不住在苏晓的头发上打转，金黄色的短卷发衬得苏晓皮肤更白了，五官也显得更立体，

整个人看起来又帅气又阳光，像杂志里的模特。

“好看吗？”苏晓凑到她面前，故意晃了晃头发，“赵玥说这个颜色显白，短发也方便打理，我就试试。”林晚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菜筐：“好……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太扎眼了。” 可心里却偷偷想着，苏晓这个样子，会不会被大学里的男生追啊？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晚就赶紧把它压下去，暗骂自己没出息。

大学的生活多少带着点轻松，没事时，苏晓就带着赵玥来菜摊帮忙，赵玥一见到林晚就热情地打招呼：“晚晚姐，我可算见到你了，苏晓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说你做的番茄炒蛋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林晚的脸瞬间红透了，苏晓赶紧把赵玥拉到一边：“你别乱说！”赵玥却挤了挤眼睛：“我乱说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菜摊前的顾客不算多，林晚和苏晓坐在小马扎上背身整理刚捆好的青菜，忽然听到赵玥在摊位口喊：“苏晓！有人找你！”苏晓回过头，就看见张明手里拿着一摞资料站在路边。赵玥凑到林晚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晚晚姐，你看，就是他！上次给苏晓送巧克力的那个男生，叫张明，听说还是他们校的学生会主席呢。”林晚手里的橡皮筋“啪”地弹在指尖，细微的痛感让她猛地回神，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苏晓和张明的方向。苏晓正笑着接过资料，两人站在一起说了几句话，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看起来竟有几分般配。林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得慌，连整理青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菜叶，把好好的青菜叶都捻皱了。赵玥看她这模样，忍不住偷笑：“晚晚姐，你怎么了，你这……”林晚慌忙收回目光，假装镇定地把青菜摆整齐：“没有……我就是觉得今天有点热。”说着就抬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

苏晓送走张明后回到菜摊，一眼就看出林晚不对劲，她低着头闷闷不乐，连自己走到她身边都没察觉。“怎么了？晚晚”苏晓弯腰凑到她面前，语气里满是温柔。林晚猛地抬起头，撞进苏晓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赶紧又低下头：“没有……没什么。”苏晓侧脸看了眼正在坏笑的赵玥，心里明白了几分。

那天晚上两人回到家，林晚还是一直闷闷不乐，苏晓看在眼里，故意逗她：“怎么了？生我气了？” 林晚摇摇头，“没有。” 苏晓却从身后抱住她：“是不是因为张明来找我？” 林晚的身体僵了一下，没说话。苏晓笑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别吃醋啦，他就是帮我借学习资料，上次送巧克力我也拒绝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晚的脸又红了，她挣了挣：“谁吃醋了……你别瞎说。” 苏晓却抱得更紧了：“那你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觉得我染了头发，就不像以前的苏晓了？”

“不是……” 林晚的声音带着点委屈，“我就是觉得……你越来越好了，而我……” 苏晓打断她：“你也很好，林晚，你温柔、善良，对我好，对爸妈好，这些比什么都重要。” 林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苏晓的黄发短卷，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不管苏晓变成什么样，她对自己的心意，好像从来都没变过。

时间一晃就到了毕业季，苏晓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实习经历，被当地最有名的上市公司“宏远集团”提前录用，职位是总裁助理，只差最后一轮总裁面试。面试那天，苏晓特意穿了一身干练的浅灰色西装，把黄发短卷稍微打理了一下，显得既专业又不失活力。她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苏晓推开门走进去，看到办公桌后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穿着深色西装，气质儒雅，正是宏远集团的总裁林正宏。“林总您好，我是苏晓，来面试总裁助理一职。” 苏晓微微鞠躬。

林正宏拿过桌上的简历，抬眼看向苏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愣住了。他的手微微颤抖，指着苏晓的左眼角，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你左眼角这个……是心形胎记？” 苏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角，那里确实有一颗心形的胎记，是从小就有的，以前林晚还总盯着她的胎记看，说“你的胎记真好看，像画上去的一样”。

“是的，林总，是天生的胎记。”苏晓不知道总裁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心里有些疑惑。林正宏的眼神紧紧盯着那枚胎记，瞳孔微微收缩，脑海里瞬间闪过女儿小时候的模样。女儿的左眼角也有这样一颗心形胎记，可算算年龄，眼前这个女孩比自己丢失的女儿小了好几岁，不可能是。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缓缓转动椅子，沉默了几秒。

苏晓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总裁为何突然沉默。她准备好的面试说辞还没来得及讲，林正宏却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苏小姐，你的简历我看过了，很优秀。”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苏晓的胎记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个职位，你被录取了，下周一可以直接来上班。”

苏晓彻底愣住了，她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总……您……您不需要再问一些面试问题吗？” 林正宏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以此掩饰内心的波动：“不必了，你的能力和经历已经足够胜任这个岗位。” 他避开苏晓疑惑的目光，低头把余下的简历翻扣在桌角，表示自己不需要再面试其他人了，“你先回去吧，具体的入职事宜会有人联系你。”

苏晓走出总裁办公室，心里满是疑惑。这场面试太过顺利，顺利得有些反常，尤其是林总看到自己胎记时的反应，还有那句毫无征兆的录用，让她心里泛起一连串的问号。她低头摸了摸左眼角的胎记，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上面，仿佛带着某种她尚未知晓的宿命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