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微光 第6章 第 6 章

苏晓的怀抱像张浸了暖阳的网，将林晚牢牢裹在中央。怀中人温热的呼吸带着高烧的灼意，一下下扫过她的锁骨，痒意钻进血管，却让她不敢有半分松懈。林晚后背单薄的肩胛骨硌着手心，那是起早贪黑守着菜摊磨出的清瘦。苏晓的理智在耳边嘶吼“她在生病”，可心底的藤蔓却疯了似的缠绕上来，这是她藏在枕头下、写在日记里、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温度，烫得她舍不得松开，又怕稍一用力碰碎了怀里的人

林晚的意识陷在昏沉的温水里，高烧让她浑身发颤，指尖却本能地揪住了苏晓的衣角。那熟悉的体香混着淡淡的洗衣液气息，像寒夜里裹紧的棉被，像暴雨天撑起的伞，是她在无数个疲惫委屈的时刻偷偷贪恋的慰藉。可这份安心此刻却裹着尖锐的刺，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她不敢放任自己沉溺，怕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是场易碎的梦，更怕自己一旦松了防线，就会拖累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孩跌进未知的深渊。

“你怎么这么傻......”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烫得苏晓胸前的衣服皱起一小团湿痕，林晚虚软地捶打她的胸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反复磨过，“那是你的前途啊......那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你明明能考更好的大学，明明能有更光明的未来......”

苏晓松开些怀抱，鼻尖蹭过她汗湿的发顶，声音柔得能化出水来：“没有你的地方，再光明的未来也是空的。”她指尖轻轻拭去林晚脸颊的眼泪，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动作小心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晚晚，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不一样吗？”

林晚被迫抬头，撞进苏晓盛满星光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映着她的慌乱，映着她藏了太久的心事。那些被她用“学业为重”“爸妈会失望”死死压在心底的情愫瞬间决堤，她早该知道这份感情不是简单的依赖，是看到苏晓笑时自己也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是苏晓晚归时坐立难安的焦躁，是无数次想回应却又硬生生憋回去的心动啊。这些密密麻麻的情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咬着下唇，眼泪掉得更凶，下唇都快要被咬出血来：“有......怎么会没有......可我怕......我怕爸妈知道了会失望，怕他们觉得我忘恩负义，我怕邻居们说闲话，戳你的脊梁骨，我更怕......我怕我配不上你，怕我这样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人，会拖累你......”

苏晓的心瞬间亮起来，像被点亮的烟花，刚要收紧怀抱把人揉进骨子里，却被林晚轻轻推开。她望着苏晓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苏晓，我不能现在答应你。”她吸了吸鼻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苏晓，“你先去安心参加高考，安安稳稳地考上大学。那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机会。等你考完，等你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关心你的人一个交代，我......我会重新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逃避。”

苏晓的肩膀猛地垮下来，眼底的光像被狂风骤雨吹灭的烛火，连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重新考虑......是什么意思？是给我一个机会，还是只是委婉地拒绝我？”

“是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躲着你，不会再对你冷冰冰，不会再假装看不到你的好。”林晚伸手，轻轻碰了碰苏晓的脸颊，指尖带着自己高烧未退的滚烫温度，“我会陪你复习，会每天给你做早餐，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准再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不准再做傻事。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也是我能给你的承诺。”

苏晓怔怔地看着她，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半晌才扯出一个带着水汽的笑，那笑容里有委屈，有期待，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欣喜，她用力点头，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点下来：“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考！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爸妈失望！”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林晚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岁月和生活留下的痕迹，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那......你不准反悔。拉钩。”

林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里又酸又软，像被泡在温水里的棉花糖。她轻轻“嗯”了一声，伸出小指，勾住了苏晓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无比灿烂，手指瞬间收紧，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两人相拥着坐在满地散落的试卷里，苏晓将下巴抵在林晚发顶，手臂收得更紧些，贪恋着这份温软。林晚也悄悄放松了紧绷的脊背，将脸颊贴在苏晓温热的颈窝，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声，像找到了锚点的船，在汹涌的情绪里寻到了片刻安宁，连高烧带来的昏沉都似乎减轻了些，只愿沉溺在这份难得的依赖里，不用去想那些沉重的担忧。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彼此交叠的呼吸和心跳，直到一阵尖锐的痒意窜上喉咙，林晚忍不住闷咳起来，肩膀都跟着剧烈颤抖。苏晓猛地回神，连忙松开些怀抱，摸向她的额头，比刚才烧得更厉害了，烫得她指尖发麻。“晚晚，我带你回床上躺好，我去给你拿药。”苏晓说着就要扶她起身，却被林晚轻轻拉住了手腕。她的手指纤细而滚烫，声音轻飘飘的像随时会被风吹走：“别......再抱会儿......试卷乱着就乱着......”话没说完，浓重的疲惫感便席卷而来，她头一歪，靠在苏晓肩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眉头却依旧紧紧蹙着，像是连睡梦里都在为两人的未来发愁。

苏晓将林晚轻轻放在床上，给她掖好被角，又用热水浸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看着林晚蹙着眉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心里既甜又涩，甜的是林晚终于没有彻底推开她，涩的是自己要如何才能消除她的不安和挣扎。她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散落的试卷，把被撕坏的部分仔细拼好，粘胶带时特意放轻动作，生怕吵醒熟睡的人。忙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也发烫得厉害，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一阵阵涌上来，喉咙也开始发紧，她苦笑一声，怕是真的被传染了。但她不敢离开，只是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林晚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像是这样就能给彼此力量。

傍晚，林晚是被额头的凉意弄醒的。她艰难地睁开眼，就看到苏晓趴在床边睡着了，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熟透的苹果。林晚心里一紧，连忙伸出手摸了摸苏晓的额头，异于平常的温度把林晚吓了一跳。“晓晓！晓晓！”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挣扎着就要下床，却被苏晓迷迷糊糊地抓住了手。

“晚晚......别走......”苏晓的眼睛半睁着，眼神迷离，声音软糯得像在撒娇，“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再陪我睡会儿......”她拉着林晚的手往自己身边带，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只黏人的小猫，“你说过不躲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林晚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哪里还舍得走。她重新躺回床上，小心翼翼地让苏晓枕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苏晓像找到了热源的小猫，往她怀里缩了缩，嘴角还微微上扬，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只是偶尔会无意识地蹭蹭她的掌心，带着依赖的亲昵，还会含糊地嘟囔几句“晚晚别走”“我会好好考”。林晚看着她孩子气的睡颜，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刘慧进来送晚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孩子一个在床上躺着，一个在床边卧着，林晚醒了，眼神温柔地看着掌心里的苏晓，苏晓睡得正香，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林晚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苏晓的手。她手里的托盘顿了一下，米粥的香气弥漫开来，她愣了几秒，随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两个孩子，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亲近。

苏晓这一烧就烧了三天。这三天里，林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全然不顾自己也才将将退烧的身体。每天天不亮就悄悄起床，轻手轻脚地去厨房煮米粥。粥煮好后，她会盛在小碗里，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苏晓吃，要是苏晓没胃口，她就耐心地哄着：“晓晓乖，吃一口好不好？吃了粥病才能好得快，才能有力气复习呀。”苏晓烧得难受哼哼唧唧时，她就坐在床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却意外地能让苏晓安静下来。复习资料也是她帮忙念给苏晓听，遇到苏晓迷糊着理解不了的地方，她就放慢语速，耐心地再读一遍，直到苏晓发出满足的喟叹声才停下来。

苏晓虽然烧得难受，却把这几天当成了难得的“福利”。她会赖着林晚喂水，明明自己能拿杯子，却非要林晚用勺子喂；她会故意说“这个知识点没听懂”，让林晚凑近点讲，感受着林晚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心里甜滋滋的；她甚至会在林晚转身要去收拾碗筷时，偷偷拉住她的衣角晃一晃，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林晚嘴上说着“你都多大了还撒娇”，行动上却处处纵容着她，给她削苹果时会特意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晚上苏晓因为发烧睡不着时，她会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苏晓沉沉睡去。

第四天傍晚，苏晓的烧终于退了。林晚松了口气，收拾着床边的碗筷准备去厨房清洗，却被苏晓从身后抱住了腰。苏晓的下巴抵在她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晚晚......我病好了，你是不是就不陪我了？”

林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声音温柔：“等你高考结束......等我们都给彼此一个交代......”

“我知道。”苏晓打断她，收紧了手臂，把脸埋在林晚的背上，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我会好好考的，不会让你失望的。”她顿了顿，把脸转过来，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晚的脖颈，“但我现在就想抱抱你，就抱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林晚没有动，任由她抱着。窗外的晚霞透过玻璃洒进来，连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味和米粥的香气，都变得甜丝丝的。林晚能感受到苏晓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渐渐重合在一起，那么真切，那么温暖。

高考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刘慧就起床了。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煮了苏晓最爱吃的红糖鸡蛋，还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熬了米粥。苏建国也早早地起了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束向日葵，说是寓意着“一举夺魁”。林晚也比谁都起得早，她来到苏晓的房间，看着还在熟睡的苏晓，轻轻叫醒她：“晓晓，起床了，该去考场了。”

苏晓揉了揉眼睛，看到林晚，瞬间清醒过来，笑着说：“晚晚，你比我爸妈还积极呢。”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林晚红着脸，伸手帮苏晓整理了一下头发，“快起来洗漱吧，妈已经做好早餐了。”

苏晓洗漱完来到餐厅，看到一桌子的早餐和摆在桌子中央的向日葵，心里暖暖的。“爸妈，你们也太夸张了吧。”苏晓笑着说。

“这叫重视！”刘慧给苏晓夹了一个红糖鸡蛋，“快吃，吃了鸡蛋考满分！”苏建国也笑着说：“晓晓，我和你妈要看菜摊，今天让晚晚陪着你，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爸妈相信你。”

林晚坐在苏晓旁边，给她盛了一碗米粥：“晓晓，喝点粥垫垫肚子，别吃太多，不然考试的时候会不舒服。”苏晓点了点头，乖乖地喝着粥，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考场门口，林晚把准考证塞进苏晓手里，指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我在考场外等你。”

苏晓看着她眼底的紧张和期待，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你的‘重新考虑’，我肯定能拿到好成绩。”她顿了顿，凑近林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我考完所有科目，我就来追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苏晓喜欢的人。”

林晚的脸颊瞬间红透，像熟透的樱桃，她轻轻推了苏晓一下：“快进去吧，马上要开始考试了。”

苏晓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考场走去。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晚站在原地，向她挥手，苏晓也挥了挥手，然后坚定地走进了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