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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在城市的褶皱里慢慢渗开,像一块浸了水的抹布,擦拭着夜晚的痕迹。袁满已经穿行在清晨的街道上,车厢里放着热腾腾的豆浆和油条,是送去给一个独居的老太太。老太太住在七楼,没电梯,他习惯了。
送完这单,他停在路边,拧开自己带的大号水瓶,灌了几口凉白开。手机提示音响起,又一个订单,目的地是那个创意产业园,一家咖啡店的美式咖啡和可颂,收件人——陈最。
袁满看着那个名字,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然后点了“确认”。
与此同时,陈最正对着洗手间镜子打领带。宿醉般的头痛折磨着他,那是睡眠不足和焦虑共同作用的结果。领带系了两次都不满意,第三次,他有些粗暴地扯开,索性不系了,把那条灰蓝色的领带胡乱塞进公文包。今天上午有个小范围的汇报,他不能迟到。
他拿起手机,看到了外卖订单已接单的提示,配送员是——
袁满。
又是他。陈最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衬衫领口,一种微妙的、混杂着窘迫和莫名期待的情绪,像细小的泡沫,冒了一下,又迅速破灭。
袁满到咖啡店时,订单还没做好。他安静地站在等候区,看着店里那些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他们熟练地点着发音拗口的咖啡名,谈论着他听不懂的项目和概念。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香水的混合气味,一种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陈最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他不断刷新着配送地图,看着那个代表袁满的小点缓慢而稳定地向产业园移动。他发现自己有点希望袁满能快一点,又有点希望他慢一点。这种矛盾让他心烦意乱。
终于,前台的电话响了,通知他外卖到了。陈最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袁满站在公司门口那片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手里提着印有咖啡店Logo的纸袋。他依旧穿着那身蓝色的工装,与周围西装革履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的站姿很稳,没有丝毫局促。
陈最走过去。
“你的早餐。”袁满将纸袋递过去,动作熟练。
“谢谢。”陈最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袁满的手。袁满的手很糙,带着一种砂纸般的质感,而陈最的手指冰凉。那触感一瞬即逝,却留下鲜明的印记。
两人一时无话。公司的玻璃门映出他们模糊的身影,一个精致而疲惫,一个粗粝而沉稳。
“你……”陈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辛苦了”,或者“又下雨了”,但都觉得不合时宜。他看着袁满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然觉得任何寒暄都显得虚伪。
袁满只是看着他,似乎在等他下文。
“没事了。”陈最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拎着纸袋的手指微微收紧。
袁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电梯间。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陈最站在原地,手里纸袋的温度透过掌心,微微发烫。他低头,看着纸袋里那杯昂贵的咖啡和精致的可颂,再想起刚才触碰到的、属于袁满的那只粗糙的手,胃里那熟悉的空洞感又出现了。这一次,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
他拿着这份象征着某种“体面”生活的早餐,走回他那间被日光灯笼罩的格子间。周围的同事已经开始忙碌,键盘敲击声和低语声嗡嗡作响。他坐下,打开纸袋,咖啡的香气逸散出来,却没能带来预期的提神效果。
他拿起可颂,咬了一口。酥皮碎裂,掉在键盘上。他很小心地,用手指拈起那些碎屑,仿佛拈起自己某种不堪的脆弱。
而此刻的袁满,已经骑着他的电动车,汇入了早高峰的车流。他拧开旧蓝牙音箱,里面放着一首旋律简单的老歌。风吹过他洗得发白的衣领,他眯起眼,看着前方拥堵的车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下一次红灯亮起时,精准地停在了停止线前。
两个世界在某个交叉口短暂重叠,随即又沿着各自的轨道,背向而去。一个手里捧着精致的虚无,一个脚下踩着粗粝的现实。城市巨大的齿轮缓缓转动,不为任何人停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