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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七月的夜晚,连风都是黏稠的。批发市场像个永不冷却的熔炉,白天吸收的热气在夜晚尽情释放。汗水不再是流出来的,而是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
陈最渐渐成了市场里的“老人”。新来的临时工会恭敬地叫他“陈哥”,向他请教怎么分辨不同产地的八角,或者怎么跟那个特别抠门的干货店老板娘砍价。他能独自处理大部分日常订单,甚至能在老板不在的时候,临时顶替一下,处理些简单的进出货记录。
老板看他的眼神里,挑剔少了,多了点倚重。工钱也悄悄涨了一点,虽然依旧微薄,但足够他支付房租和最基本的生活开销,还能勉强存下一点。这种依靠纯粹体力换来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生存保障,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但他心里清楚,这种安定是脆弱的,像建立在流沙上的堡垒。
真正让他心绪不宁的,是袁满。
那场暴雨之夜像一道分水岭。之后,两人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危险。他们依旧没有太多言语交流,但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承载着只有彼此才能解读的密码。
袁满会在他搬重物时,看似不经意地搭把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会迅速弹开,像被电到一样。会在休息时,把唯一一块阴凉的地方让给他,自己蹲在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地上抽烟。会在吃宵夜时,默默把他碗里不爱吃的肥肉夹走,把自己碗里的瘦肉拨给他。
这些举动,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陈最一边沉溺于这种隐秘的温暖,一边又感到深深的不安。他像个在悬崖边行走的人,明知脚下是万丈深渊,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那谷底诱人的风景。
一天夜里,市场电路检修,停了半个小时的工。伙计们聚在门口纳凉,聊天打屁,烟雾缭绕。陈最和袁满坐在稍远一点的货箱上,听着那边的喧闹,各自沉默。
“听说老周那儿,拆迁款快下来了。”一个伙计大声说道,“妈的,羡慕啊,一下子成有钱人了。”
“有钱有啥用,家没了。”另一个声音有些唏嘘,“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说没就没了。”
“也是。不过有了钱,总能找到地方住。像咱们这种,才叫惨……”
话题渐渐转向了生活的艰难,抱怨声四起。陈最听着,心里有些发闷。他下意识地看向袁满。袁满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根草茎,无意识地捻着,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也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你呢?”陈最鬼使神差地低声问,“拆迁款下来后,有什么打算?”
袁满捻着草茎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远处市场外璀璨的城市灯火,眼神有些空茫。“先把债还了。”他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周围的嘈杂淹没,“然后……找个地方,把我妈安顿好。”
他说得很简单,但陈最听出了里面的沉重。那笔债,像一座山,压在他身上太久了。而“安顿好”三个字,背后又藏着多少无奈和艰辛。
“会好的。”陈最说。这话很苍白,但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袁满转过头,看向他。黑暗中,他的眼睛像两簇幽深的火苗。“你呢?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搬货。”
陈最苦笑了一下。“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这里挺好。”
至少,这里有你。这句话,他只能在心里说。
袁满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不再是平时的平静无波,里面翻涌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像夏夜闷雷前的云层,压抑着巨大的能量。陈最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电来了。市场里瞬间灯火通明,伙计们的喧闹声也戛然而止,纷纷起身准备继续干活。
那短暂的、几乎要擦枪走火的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光明打断了。
袁满率先移开目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干活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失态只是陈最的幻觉。
陈最也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心却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他看着袁满走在前面宽阔而沉默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生活的艰难,还有更深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是男人,袁满也是男人。在这个庞大而保守的国度,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那是一条比失业、比贫穷更黑暗、更不被容于阳光下的路。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隐秘的悸动。
接下来的几天,陈最刻意和袁满保持着距离。他不再主动找话题,不再偷偷看他,休息时也尽量和别人待在一起。袁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疏远,没什么表示,只是变得更加沉默,那双沉静的眼睛里,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自嘲的情绪。
这种刻意的回避,让陈最感到一种钝痛,像有砂纸在心脏上反复摩擦。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真正远离袁满。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追寻那个蓝色的身影,他的耳朵总会下意识地捕捉那个低沉的声音。袁满的存在,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却早已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夏夜依旧闷热难当。**和恐惧,像两条交织的毒蛇,在寂静的夜色里,啃噬着他的理智。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土,就再也无法回头。而他,正站在那个危险的临界点上,进退两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