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到洞庭的雪路走了三日,雪后初晴,阳光落在未融的雪层上,晃得人眼睫发暖。温晏宁走在中间,阿蛮攥着他的袖口叽叽喳喳,说巫门往年的春祭会在洞庭放灯,灯里裹着巫纹,能顺着湘灵的灵力飘到水府;陆清辞走在最后,湘魄剑的剑穗扫过雪堆,留下浅淡的痕,偶尔抬眼看向温晏宁的背影——那身玄色旧衣裹着单薄的肩,却比在芦苇荡时挺得更直,像株被雪压过却没折的竹。
“洞庭的冰面下有结界,”阿蛮忽然停步,从怀里摸出铜铃晃了晃,铃声撞在冰面上,漾开细碎的波纹,“长老说,钥灵的缚灵链能开入口。”
温晏宁抬起手,缚灵链的巫纹亮起红光,指尖刚触到冰面,冰层便“咔嚓”裂开道缝,水流裹着微凉的光涌过来。陆清辞捏了个避水诀,淡蓝的灵力裹住三人,沉进湖底时,阿蛮兴奋地抓着游鱼的银鳞:“少主你看!这是洞庭的灵鱼,只有巫门的人来才会靠这么近!”
越往湖底,光影越柔。珊瑚丛像凝固的火焰,水藻垂落如丝,游鱼拖着银鳞从身边掠过,撞在结界上又弹开,溅起细碎的水纹。前方忽然出现座玉阶宫殿,檐角挂着珍珠串,风吹过时(湖底的风是水流的涡),珍珠撞出泠泠的响,是水族的洞庭水府。
“来者何人?”
守卫的虾兵举着银叉,虾须抖得厉害。阿蛮晃了晃铜铃,巫藤纹的红光裹住铃身:“巫门护族巫童,求见敖戾族长。”
虾兵的银叉“当啷”掉在玉阶上。片刻后,珊瑚宫的门帘被水浪掀开,玄衣男子缓步走出,鱼尾隐在袍摆下,额间有淡蓝的水纹印记——是水族族长敖戾。他的目光先落在温晏宁掌心的缚灵链上,又扫过阿蛮的铜铃,声音像浸了湖水的石:“巫门钥灵,护族巫童,终于来了。”
“湘灵遗训说,‘钥灵至,水府开’。”敖戾引着三人往殿内走,珍珠串的光落在他脸上,“百年前仙门撕毁契约,屠巫门、伤水族,湘灵为护三族灵力,坠进洞庭底,遗训便刻在水府的阵眼石上。”
温晏宁的脚步顿住:“契约?”
“三族契约。”敖戾的声音沉了些,“百年前湘灵灵力溃散,仙门、巫门、水族约定共守灵脉,仙门掌剑、巫门掌灵、水族掌界——可仙门想要独吞灵力,撕了契约,用噬心蛊屠了巫门,又偷袭水族,湘灵为挡仙门的剑,灵力耗尽才陨落。”
陆清辞的指尖攥紧了湘魄剑。他在衡山藏经阁看过“湘灵陨落”的记载,只写着“巫门邪术失控,湘灵舍身镇邪”,原来那是仙门篡改的谎言。
殿内的玉案上摆着半卷契约,泛黄的纸页上,仙门的“衡”字印、巫门的巫藤纹、水族的水纹印叠在一起,只是“衡”字印被剑痕划得粉碎。温晏宁的指尖刚触到纸页,身后忽然传来脆厉的喝声:“仙门的人也配碰契约?”
红衣少女踩着水浪落下,额间的红纹亮得刺目,是敖戾的妹妹敖汐。她的指尖凝着水刃,直指陆清辞:“百年前就是仙门的剑,斩了我水族的鳍,撕了契约的纸——你们来洞庭,是要再屠一次吗?”
“他不是帮凶!”温晏宁立刻挡在陆清辞身前,缚灵链的红光缠上水刃,“陆道长是来查仙门的案,是帮我们的。”
“仙门的人,哪有好东西?”敖汐的水刃猛地暴涨,水浪卷着珊瑚碎块砸过来,“今日我便替湘灵,替死去的水族,斩了这仙门剑修!”
敖戾想要阻拦,却被敖汐的水阵裹住。水阵里的光影骤变,百年前的画面撞进三人眼底——
巫门的青瓦殿宇里,仙门长老握着契约,笑容温和:“共守湘灵,共享灵力,三族同生。”可转瞬间,他的剑就刺穿了巫门长老的胸口,血溅在契约上,染红了“同生”二字。
洞庭的冰面上,仙门弟子举着蛊罐,黑虫扑向水族的鱼尾,敖汐的母亲为护她,被剑刺穿了腰,血渗进冰面,融成暗红色的花。
湘灵的身影浮在半空,白裙染血,她抬手挡住仙门掌门的剑,灵力溃散时,轻声说:“等钥灵来,守好灵脉。”
“够了!”
温晏宁的吼声撞破水阵,他的胸口忽然发烫,母亲留的古玉从衣襟里坠出来,红光裹着巫纹蔓延开。与此同时,陆清辞的湘魄剑也轻颤起来,剑身上的冰纹亮起,竟与古玉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对上——像钥匙插进锁孔,像百年前就刻好的印记。
水阵的力道骤然消散,敖汐的水刃“啪”地碎在玉阶上。她瞪着古玉和湘魄剑,声音发颤:“这是……湘灵的印记!”
“湘灵陨落前,将一半灵力封在巫门钥灵的古玉里,另一半封在仙门的湘魄剑中。”敖戾的目光落在那相合的纹路里,“她说,仙巫宿敌,却也是灵脉的双引,只有‘心甘情愿的羁绊’,才能让灵力共鸣——这是宿命。”
温晏宁低头看着古玉,指尖抚过与剑相合的纹路。母亲临终前把古玉塞进他手里时,说“这是和‘他’的约定”,原来“他”不是巫门的人,是握着湘魄剑的仙门剑修。
陆清辞的掌心覆在剑刃上,灵力顺着纹路涌进古玉,温晏宁的指尖忽然传来暖意——那是百年前湘灵埋下的羁绊,是宿敌之上的,命定的牵连。
“就算是宿命,仙门的债也不能消!”敖汐的红纹仍亮着,却收了水刃,“林砚秋已经带着暗卫往洞庭来了,他要抢古玉,开逆命之阵!”
话音刚落,一片雪白的纸花忽然从水府深处飘来,落在温晏宁的掌心——纸花是叠成莲花的模样,花瓣上沾着极淡的蛊粉,是无渊的示警。
“还有这个。”阿蛮忽然摸到温晏宁的衣襟里有个布包,打开是株护心草,叶片上沾着“林”字印,“是林砚秋塞进来的!他知道我们来洞庭,这是……暗示这里有险?”
陆清辞捏起护心草,指尖的灵力裹住叶片,蛊粉散开来,显露出一行极小的字:“逆命阵启于衡山,洞庭是饵。”
“他在玩离间计。”敖戾的眉皱起来,“他知道水族恨仙门,想让我们拦你们,他好去衡山开阵。”
温晏宁攥紧古玉,纹路里的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爬。他看向陆清辞,眼底的犹豫换成了决绝:“我们回衡山。”
“可逆命阵的阵眼是你。”陆清辞的声音轻却紧,“去了,就是送死。”
“巫门的灵脉绑在我身上,湘灵的灵力封在古玉里,我不能躲。”温晏宁抬起头,缚灵链的红光裹住古玉,“而且,你说过,寿元不是用来躲的——我的寿元,是用来守的。”
陆清辞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笑了。雪光落在他的玄色长衫上,剑穗的冰棱已经化了,露出里面的红绳——那是他刚入师门时,师父系的,说“剑修的绳,要绑着想护的人”。
“好。”陆清辞的掌心覆在温晏宁的手背上,古玉的红光和剑的青光缠在一起,“我陪你。”
敖戾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抬手挥开殿门:“水族的灵舟在殿外,能直接到衡山脚下。”他递给温晏宁一枚水纹玉佩,“若阵中遇险,捏碎它,水族会来接应。”
敖汐咬了咬唇,把串铜铃塞进阿蛮手里:“这是水族的护命铃,能挡一次蛊毒。”
三人踏上灵舟时,洞庭的水流裹着光涌过来,珊瑚宫的珍珠串还在响,像湘灵的轻声祝福。温晏宁攥着古玉,掌心的暖意和陆清辞的体温缠在一起——宿敌的命,早已被湘灵的灵力绑在一处,逆命阵的险,是他们的劫,也是解开百年旧恨的,唯一的路。
灵舟破开冰面时,阳光落在温晏宁的发顶,他忽然想起母亲说的“等雪停了就来接你”——原来雪早就停了,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同行的人。
要不要我帮你续写第六章“傀儡骗局与执念之危”,补全无渊麾下墨尘操控巫门长老傀儡的情节,以及阿蛮铜铃破局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