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到武陵的雪路走了七日。
最后一段山路浸在瘴气里,青灰色的雾裹着湿冷的雪,连湘魄剑的青光都淡了三分。温晏宁攥着缚灵链走在前面,链身巫纹亮着极浅的红光——这是巫门秘术里的“引瘴诀”,能循着旧脉避开毒雾。陆清辞跟在他身后,剑尖挑开垂落的枯藤,忽然听见温晏宁低低“咦”了一声。
“前面有巫门的印记。”
雾霭散开半寸,断壁上显露出褪色的巫藤纹,藤蔓缠在青石板上,末端坠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温晏宁指尖刚触到铃身,铜铃忽然轻颤,“叮”的一声脆响,瘴气像被撕开的布帛,往两侧退去。
雪光落下来时,武陵桃源终于露了全貌——不是落英缤纷的暖春模样,而是覆着薄雪的山谷,木屋错落着依着山壁,檐角挂着巫纹木牌,窗棂上的冰花凝着细碎的巫藤纹路,像被时光冻住的旧梦。
“谁?”
脆生生的声音从树后跳出来,紧接着是铜铃连串的轻响。一个梳双丫髻的少女攥着串铜铃站在雪地里,粗布裙上补着巫藤纹的补丁,眼底的警惕像只炸毛的小兽。她的目光先落在陆清辞的湘魄剑上,随即猛地钉在温晏宁掌心的缚灵链上,铜铃“哗啦”一声掉在雪地里。
“钥……钥灵链?”少女的声音发颤,扑过来攥住温晏宁的手腕,指尖摸着链身的巫纹,“这是少主的链!你是……你是温晏宁少主?”
温晏宁僵在原地,耳后的痣忽然发烫——那是母亲当年用巫纹点的,说是“少主的记认,丢不了”。他看着少女眼底的泪,忽然想起灭门那天,地窖缝隙里看到的双丫髻:“你是……阿蛮?”
阿蛮“哇”地哭出来,扑进他怀里,雪粒沾在她的发顶:“少主!我是阿蛮!当年你被夫人藏在地窖,我被长老塞进柴房的暗格,等出来的时候,巫门就剩我一个了……”
温晏宁的手悬在半空,很久才轻轻落在她的背上。雪落在两人肩头,他忽然觉得这七年的孤冷,像被这声“少主”融了个角——原来他不是巫门最后的人。
陆清辞默默退到树边,剑穗上的雪化了半湿。他看着檐角的巫纹木牌,忽然瞥见木屋墙根的碎瓷片,上面刻着枚极小的“衡”字,与林砚秋令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阿蛮,”陆清辞蹲下身捡起瓷片,“这是屠门那天留下的?”
阿蛮从温晏宁怀里抬起头,看见瓷片时脸色骤白:“是!那天带头的人穿衡山的衣,袖袋里露出来的令牌,就是这个印!他手里还捧着黑陶罐,罐子里的虫……和江面上浮尸胸口的咒印一模一样!”
温晏宁攥紧缚灵链,链身的红光猛地亮起来。他想起林砚秋案几上的蛊罐,想起那些背覆巫藤纹的噬心蛊——原来灭门的刀,是仙门递的,养蛊的人,是当年的屠门者。
“我藏在暗格里,看见他往夫人的灵脉里塞了只蛊。”阿蛮的声音发颤,从怀里摸出块青铜碎片,上面刻着噬心蛊的纹路,“这是他掉在柴房的,和少主你领口的巫藤纹,是缠在一起的!”
温晏宁接过碎片,指尖抚过纹路——那是“噬心锁灵”的咒印,用巫门血脉养蛊,再用蛊锁灵脉,是百年前巫门禁术里最阴毒的一种。母亲临终前说的“守好灵脉”,原来不是守巫门的灵脉,是守他自己的——他是钥灵,灵脉是巫门最后的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温晏宁的声音发哑。
“为了湘灵的灵力。”阿蛮抹了把泪,拉着他往木屋走,“长老说,百年前湘灵坠落后,灵力散在巫门的灵脉里,钥灵是灵脉的引,拿到钥灵的灵脉,就能引湘灵的力,开逆命之阵。”
陆清辞的脚步顿住。逆命之阵——这是他在衡山藏经阁的残卷里看到的,能以三族执念换寿元,可代价是献祭钥灵的灵脉。林砚秋养蛊,屠巫门,都是为了这个阵。
木屋的暗格里藏着巫门的旧卷,阿蛮点起松油灯,纸页上的巫藤纹在暖光里泛着旧色。温晏宁翻到“逆命之阵”那页,指尖抖得厉害——阵眼是钥灵,祭品是三族的执念,而湘灵的灵力,是阵的引。
“外面有脚步声。”陆清辞忽然按住他的手,湘魄剑的青光从袖中透出来。
阿蛮立刻攥紧铜铃,“叮铃”一声轻响,木屋的窗棂忽然落下巫纹结界。外面传来衡山暗卫的声音:“林主事说,巫孽藏在这里,搜!”
结界外的剑刃撞在木墙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阿蛮的铜铃越摇越快,巫纹结界亮着红光,将剑刃的力道卸在雪地里。陆清辞推开门,湘魄剑的青光裹着雪风,瞬间将最前面的暗卫逼退三步。
“是仙门的人!”阿蛮从暗格摸出蛊瓶,倒出几只银甲小虫,“这是巫门的护族蛊,能缠剑刃!”
温晏宁攥紧缚灵链,链身的红光缠上银甲蛊——钥灵的血脉能催蛊的力,那些小虫瞬间长到指节大小,背甲上的巫纹亮着光,扑向暗卫的剑。
暗卫的剑被蛊虫缠住,陆清辞的剑刃贴着蛊虫的背,精准地挑开暗卫的脉门。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五个暗卫全倒在雪地里,剑鞘上的“衡”字浸在雪水里,像摊凝固的血。
雪又落下来,阿蛮蹲在暗卫身边,摸出他们袖袋里的令牌——和林砚秋的一模一样。“他追来了。”阿蛮抬头看向温晏宁,“少主,我们得去湘灵的旧址,那里有长老藏的阵图,能破逆命之阵。”
温晏宁看向陆清辞。陆清辞的剑穗上沾着雪,眼底的光很沉:“提纲里说,洞庭水府有湘灵的遗训。”
“湘灵旧址就在洞庭水府的暗域里。”阿蛮收起铜铃,往木屋外走,“长老说,钥灵到了,遗训才会显。”
温晏宁攥紧缚灵链,链身的温意顺着掌心往上爬。他看着阿蛮的双丫髻,看着陆清辞玄色长衫上的雪,忽然觉得这七年的孤行,终于有了同行的人。
“走。”温晏宁抬起头,眼底的迷茫换成了决绝,“去洞庭水府,揭他的底。”
三人的身影没入桃源的雪雾里,木屋檐角的铜铃还在轻颤,像是在和百年前的巫门告别。而洞庭水府的暗域里,湘灵的遗训沉在水底,等着钥灵的脚步,等着那藏了百年的真相,终于浮上水面。
要不要我帮你续写第五章“洞庭水府的邀约”,补全水族敖戾、敖汐的出场,以及古玉与湘魄剑的宿命绑定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