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一道温柔沉静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手腕被人轻轻一扶。
盛漪函借着这股力量,得以很快站稳。
她一边连声道谢,一边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那扇害她差点摔跤的门。
旋即发现刚才伸出扶她的那只手已经收了回去,此刻正替她压着身侧的门,四指并拢大拇指微微张开,是极具优雅风度的手势。
盛漪函定定神,心中稍微细想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便全都了然于心。
想必是走在她前面的人好心替身后的人留了门,她却没在意,这才不小心推空了。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失,率先开口:“抱歉。”
盛漪函的视线停留在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上,她顿了顿,下意识回了一句:“没事。”
随即她又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助人为乐,居然还要道歉么?
盛漪函忽然起了好奇心,饶有兴致想要和对方再攀谈两句。
不料对方并未有多做停留的打算,见她无事,便松开手径直走入酒吧,眨眼间便淹没在浩瀚的人群中。
盛漪函目光在室内一大片陌生面孔中搜寻一番,满怀遗憾地勾了勾唇,意犹未尽地笑了笑。
终究是慢了半拍。
只来得及看清那个身着白衬衣的素静身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忽闪而过,再也寻觅不得。
与此同时,她那一众狐朋狗友正围成一圈,听卢芝添油加醋地讲盛漪函失恋的悲伤情节。
这是她们这群人每次聚会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帮助老大走出失恋的阴影……”
“没记错的话,你上个月好像刚讲过一模一样的话?”有新加入的人不太懂规矩,笑着问了一句。
卢芝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还想不想喝酒了?想不想听故事了?”
其余人立即噤声。
其实今天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最主要还是想听卢芝讲故事,顺便蹭一顿酒喝。
毕竟生活很苦,需要吃瓜当调味剂。
卢芝清清嗓子,声情并茂。
盛漪函赶到时,故事已经接近尾声。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女的不问青红皂白对着我们乱骂一气,我当然要帮老大骂回去啊!”
围观人群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坐隔壁桌的人都偷偷竖起耳朵。
“她能骂得过咱卢姐吗?”有人笑着插了句话。
卢芝翘着二郎腿,神情得意:“废话,那她肯定骂不过我啊。后来她还想跟我打架,要不是老大拦着我,我早就把她脑袋揍开花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指了指卢芝身后。
卢芝一回头:“哎呦,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她起身要给盛漪函让座,立刻被旁边人按下,随后接连有四五个人起身给盛漪函让座。
盛漪函刚坐下,便又有人笑嘻嘻凑过来:“盛总,那辆车能让我们也开开眼嘛?”
刚才卢芝在描述中的确提到了有这么一辆车,是对方付的分手费。
往常一般都是盛漪函给别人分手费,从别人那里收到分手费,这次还是头一回。
因为少见,所以格外稀奇。更何况听说还是货真价实的豪车,市场上难得一见的那种。
周围零零散散响起三五声附和,其余人也眼巴巴地看着。
都知道盛漪函是她们这群人里面最阔绰的,就等着在她这里见世面呢。
还没等盛漪函有所回应,卢芝已经赶苍蝇似的挥手,赶走了那些好事者:“去去去,老大那车已经答应送我了,你们想要?门都没有!”
盛漪函含笑瞥她一眼,姿态懒散地倚靠在软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当着众人的面递给卢芝:“拿去吧。”
卢芝得意洋洋地拿走了车钥匙。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立刻转移了目标,都围着卢芝起哄,央求她借车钥匙。
相比之下,盛漪函这边反倒落得片刻清净。
眼神漫不经心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目标,盛漪函意兴阑珊地“啧”了一声,从桌面上随手捡起一个空酒杯。
身侧立即有人挤过来,殷勤地替她倒上酒。
她扬起唇角笑笑,却没看身旁的人,端起酒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视线犹自不死心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着。
那人黏在她身侧不肯离开:“盛总,您今晚有什么安排呀?”
面对投怀送抱,盛漪函也不拒绝,反倒腾出一只手直接搂了过去,语气里满是调笑。
“这不是在等你安排么?”
此刻她从人群里收回视线,偏过脑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的长相和身材。
身旁是个浓妆艳抹的小妹妹,看她的眼神写满了崇拜,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扑面而来的青涩气息。
得到盛漪函的回应,小妹妹目的达成,暗叹自己今天运气绝佳。
众所周知,盛漪函人长得漂亮,会疼人,物质上从不亏待女朋友,她女朋友换得勤,分手费也给得大方。
打她主意的人不在少数。
卢芝那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狐朋狗友的围堵,走过来找盛漪函时,正巧撞见这一幕,赶紧低下头避到另一边去了。
“盛总,我现在是不是您女朋友了?”
盛漪函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她掀起眼皮,目光懒洋洋地从眼前人的脸上扫过,随后一路向下,着重在两团呼之欲出上停了停。
青涩妹子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挺了挺胸膛,眼神自信。
“你几岁了?”
盛漪函用的是闲聊的语气,尾音却不自觉懒散地拖长了些,沾了点蛊惑人心的媚。
青涩妹子羞涩抬眼与她对视上,被她眼眸中的缱绻旖旎拿捏住,足足愣了三秒才答:“二十。”
盛漪函阅人无数,自然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身边熟悉她的朋友都知道,她一向都很钟意温顺无害那一类的清纯长相,很能激发她的保护欲。
但她做人也有一条底线。
真正清清白白的年轻小姑娘,她从不会去碰。
生怕把人带歪了,教坏了,她过不去自己良心这一关。
“哦?真有二十?”
眼前这年轻妹妹眼底盛满了天真烂漫,沉不住气,被她稍稍一问就慌乱得眼睛四处乱瞟,语无伦次。
盛漪函心里就有底了。
“盛总,我……我今年真的刚满……”
“还在读书吧?遇到困难了?”
盛漪函也懒得戳破她的谎言,怕吓着小姑娘,索性放缓了语气,脸上表情和蔼可亲。
年轻妹子支支吾吾。
盛漪函:“上大学了么?”
年轻妹子无处遁形:“今年刚考……”
盛漪函:“有人逼你来的?”
年轻妹子连连摇头:“没有,是我自己好奇……”
盛漪函:“中学是在哪里上的呀?”
年轻妹子放弃抵抗:“二十三中。”
盛漪函:“嗯。和我一个学校。”
…………
年轻妹子毕竟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被盛漪函胡乱哄了几句,就全盘托出了,连谁带她进来的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盛漪函朋友交的多且杂,圈子里什么人都有。
虽然大家普遍都有自知之明,不会把自己划归为好人那一类,但难免混进来几个真正的混账。
“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你觉得多少比较合适?”
盛漪函从沙发靠背上支起身子,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细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下端。
看着面前紧张兮兮的人,她眼眸中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那架势仿佛她只是随意提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她并不是很在意。
年轻妹子愣愣的,报了一个数字。
盛漪函二话不说,直接要了她的银行账号,十几秒后,这笔数字被转进了对方的银行卡里。
“这……”年轻妹子踌躇不安低下头,片刻后,眼圈却渐渐红了。
“这钱……像是我偷来的……”
“你偷什么了?”盛漪函收起手机,放松地瘫回沙发里,明艳的脸上笑得三分浪荡七分散漫,大有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偷了我的心么?”
“就凭你,偷得走么?”
年轻妹子:“……”
“分手费,做我三分钟女朋友也有。”
说完,盛漪函不再理会她,对着不远处扬声唤:“卢芝!”
卢芝很积极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目之所及,盛漪函穿一身大红色玫瑰花瓣连衣裙,仰起头喝着高脚杯里的酒,姿态优雅干练却又妩媚风情。
深V领口恰到好处露出精致的锁骨,领口翻卷的反复花纹衬得她肤色白皙如雪,美得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见此情景,饶是见惯了盛漪函那张盛世美颜的卢芝也惊得呼吸停滞了一瞬。
卢芝心里还没来得及感叹完,就听见盛漪函俯身将酒杯重重放回到桌面上。
“砰”的一声重响。
被吓了一大跳的卢芝猛地回神,连说话声音都不由变尖了:“怎么啦,老大?”
盛漪函将身旁的女孩往卢芝的方向推了推。
“找辆车,送她回去。”
卢芝“哦”了一声,没有多问任何,直接带着人撤离现场。
盛漪函兴致缺缺叹了口气。
心底深处的海浪卷着沙石一下下拍击在贫瘠荒芜的海滩上,隐隐作痛。
她烦躁地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酒,逃离此间的**充斥着她的脑海。
总有些事是人们压在心里不愿回想的,不愿面对的。
将要起身离开的前一刻,盛漪函忽然顿了顿,有所感应般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整个人都停住不动了。
身边有人不明所以,还在和她搭话:“盛总在看什么呢?”
盛漪函笑而不答,视线只顾牢牢黏着不远处吧台边坐着的某个人,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仔细对比。
刚巧这时卢芝送人回来,假装不经意地把周围的人通通赶开,低声向她汇报:“人送走了。”
说着,卢芝又把刚从那群人手里抢回来的车钥匙默默塞回到盛漪函口袋里。
“这车挺好开的,你真不要啊?”盛漪函半真半假地问。
卢芝很坚决地摇头。
盛漪函没再坚持,收下了车钥匙。
回头继续盯着那个穿白衬衫的清丽背影看了一小会儿,盛漪函忽然低声笑了笑。
吧台边,女生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自己,抬手将橙汁送到唇边的同时也在扭头向身后看。
这个动作平常人做起来很是稀松平常,放在她身上反倒散发着一股清贵气息。
女生肌肤雪白,容颜清秀,一双小鹿般的眼眸清澈懵懂,小口喝着橙汁的样子十分老实乖巧,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盛漪函眸中笑意渐深。
单看长相或许会让人误会她年龄偏小,涉世未深。
但盛漪函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一眼便能看透,对方和自己是不是同类。
那个人由内而外透出的这份沉稳气质,绝非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具备的。
找到了。
她今晚的绝佳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