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仙兽觊觎,神威初显
自那日许下承诺,沧溟神宫乃至整个九天之上,便出现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奇景。
三界战神沧溟,无论行至何处,身边都用法力悬托着一尊莹白的玉盆。
他去巡天台检阅天兵,玉盆便静静地悬浮在他身侧,盆中的赤焰海棠在肃杀的兵戈之气中,自顾自地舒展着叶片,仿佛在替他检阅三军。
他去九天书库查阅上古典籍,玉盆便安然地摆放在他的书案一角,海棠花苞上流转的金红色光晕,为古老而枯燥的卷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他甚至在与几位相熟的神君议事时,也堂而皇之地将玉盆带在身边。
有好事者曾小心翼翼地问起,战神何以对一株凡花如此上心。
沧溟只淡淡瞥他一眼,答了四个字:“聊以解闷。”
那眼神,冰冷得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冻结,自此,再无人敢多问一句。
众神皆在私下议论,说战神镇守归墟万年,杀伐过重,心性许是出了些偏差,竟开始寄情于花草。但无人敢将这份议论,宣之于口。
对于外界的一切,沧溟毫不在意。
他只知道,自从将棠月带在身边后,那枯燥了万年的神君生涯,似乎……真的多了几分生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喜怒哀乐,而她,也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心念微动,她便能心领神会。
这份形影不离的陪伴,安然地持续了数十年。
直到一日,这份平静被一声贪婪的咆哮,悍然撕碎。
那一日,沧溟正在神宫后山的演武场,独自演练一套新近悟出的戟法。他练得兴起,神力激荡,便暂将棠月所在的玉盆,安置在了百米开外的一块巨石之上,并随手布下了一道守护结界。
而棠月,历经千年温养,又时刻被沧溟的本源神力所浸润,她花苞中蕴含的生命精气与灵力,早已精纯到了一个骇人听聞的程度。那股气息,平日里被沧溟的神威所遮蔽,并不外泄。
但此刻,随着主人酣畅淋漓的演武,她也仿佛受到了鼓舞,花苞上的光晕不自觉地明亮了几分,一丝精纯至极的、宛如天地初开时的生命源气,便从那守护结界的缝隙中,悄然逸散了出去。
这丝气息,对寻常仙神而言,不过是清新怡人。可对那些苦修万年、始终无法突破瓶颈的仙兽而言,却是……足以令它们豁出性命的、至高无上的“仙丹神药”!
“吼——!”
一声贪婪而狂喜的咆哮,骤然从云层深处炸响!
只见一头体型如山峦般巨大的上古仙兽“赑屃”,撕裂云海,猛地朝演武场俯冲而来!它那巨大的龟甲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古老纹路,龙首狰狞,铜铃般的巨眼中,死死地盯着巨石上的那盆赤焰海棠,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疯狂的占有欲!
“哈哈哈!天助我也!此等先天木灵,若是让本座吞了,足以抵我万年苦修!”
赑屃狂笑着,裹挟着一阵腥风,张开血盆大口,无视了那层薄薄的结界,径直朝棠月咬去!
它并非没有看到百米开外正在演武的沧溟,但它被贪婪冲昏了头脑。在它看来,那不过是一个寻常的上神,而这等天地灵物,有缘者得之,自己身为上古仙兽,抢了也就抢了!
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一刻,正在演武的沧溟,身形骤然定格。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了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被无限地放慢。
那双万年古井无波的眼眸,在看到那头扑向棠月的赑屃时,眼底所有的情绪——平静、淡漠、疲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结九幽黄泉的、极致的森寒!
而后,在那森寒的尽头,燃起了一点金色的、毁灭性的……怒焰!
“放肆。”
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只有两个轻飘飘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字。
但就在他吐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毁天灭地般的恐怖神威,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平日里内敛的神力,而是属于三界战神的、镇压过万千神魔的、最本源的……杀意!
那头原本气势汹汹的赑屃,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它脸上的狂喜与贪婪,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它这才惊骇地发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寻常上神,而是一尊……苏醒的杀神!
它想逃,可已经晚了。
那如山崩、如海啸般的神威,已经将它周围的空间彻底封锁、凝固!它引以为傲的、连上品神器都难以击破的龟甲,在这股神威的碾压下,竟发出了“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战……战神……饶……”
它那足以撼动山岳的求饶声,只来得及吐出三个字,便戛然而止。
因为沧溟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他甚至没有动用那柄镇魔神戟。
他只是伸出了手,修长白皙的、仿佛不染半点凡尘的手,轻轻地,按在了赑屃那巨大的龙首之上。
而后,五指,缓缓收拢。
“砰——!”
一声闷响。
那颗足以咬碎山峦的头颅,连同其中惊恐万状的神魂,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捏爆!
金色的神血与碎骨爆成一团血雾,却连他月白色的衣角都未能沾湿分毫,便被另一股无形的气浪彻底蒸发、湮灭。
做完这一切,他看都未看那具正在分崩离析的庞大身躯,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冲撞过来的蝼蚁。
他转身,一步跨出,回到了巨石之前。
周身那股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杀意,在他望向那盆海棠的瞬间,便如冰雪遇阳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后怕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而复得的……恐慌。
他看到,玉盆中的海棠,正因为刚才那声巨兽的咆哮,而吓得瑟瑟发抖。每一片叶子,都因为恐惧而蜷缩了起来。
他心中一痛,伸出手,指尖带着安抚的、柔和的神力,轻轻地碰了碰那枚同样在微微颤抖的花苞。
“别怕。”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没事了。”
花苞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安抚,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渐渐平息。它小心翼翼地,舒展开一片蜷缩的叶子,试探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在寻求最后的确认与安慰。
沧溟静静地任它蹭着,直到它彻底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头仙兽神魂俱灭后、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的天空,眼神再次变得幽深。
他方才……为何会那般失控?
他一生征战,斩杀的神魔不知凡几,却从未有过如此纯粹的、不为三界、不为神职、只为一个存在的安危而爆发的……怒火。
就仿佛,那头仙兽触碰的,不是一株花。
而是他沧溟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