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搭理谢洵,虽然他也并没有搭理我,我对这段关系终于感到无望。
我撤回了所有投注在他身上的、多余的注意力。早餐桌上,我不再试图寻找话题,甚至不再刻意调整下楼时间避免与他碰面。碰到了,就点点头,像对待一个仅仅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熟悉的陌生人。眼神不再追逐,问候不再多余。
我开始真正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图书馆待得更晚,周末和同学讨论课题,甚至接受了李月溪几次一起去书店的邀请。
我也不再频繁地看着窗外,我埋进知识的海洋里,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眼睛的过度使用,我甚至开始看到重影了。于是在某个周末,婶婶带我去商场里配了眼镜,镜框戴上的一刻,世界都变得清晰了,我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戴着眼镜的自己,感到新奇。
婶婶摸了摸我的头,夸赞道:“我们清清真漂亮,戴眼镜也好看。”
我内心喜滋滋的,我从小就喜欢别人夸赞我,特别是婶婶,她对我而言是不同的,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并没有告诉她谢洵有多恶劣。她以为我们只是不再亲近了,毕竟我已经高三了,下学期就要面临高考,而谢洵还只是个高二的学生,整天忙着运动和社交,当然和我聊不来。
谢洵在饭桌上看到我的眼镜,表情呆愣了一瞬,仿佛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我没有理他,吃完饭就回房了。婶婶安排我和谢洵两个人轮流洗碗,而这周轮到谢洵了。
这种变化似乎正合他意。他依旧冷漠,依旧准时消失。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在狭小的空间里精准地错身而过。
第一次察觉到异常,是在一个周三的晚上。我在图书馆待到闭馆,背着沉重的书包往回走。快到小区门口时,隐约看到路灯下倚着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指间一点猩红明灭。
是谢洵。他在抽烟?
我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目不斜视地准备从他面前走过,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对我做的那样。
“哥。”
他叫住了我。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我很久没听过的、几乎是急促的语调。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责备,也没有以往的温和,只有一片礼貌的疏离:“有事?”
他看着我,那双总是盛满冰霜或复杂情绪的眼睛里,此刻翻滚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焦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掐灭了烟,生硬地问:“怎么这么晚?”
“在图书馆。”我回答得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解释。
“……以后早点回来。”他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但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微微蹙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知道了。还有事吗?没事我上去了。”说完,不等他回应,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钉在我的背上,热度得几乎要烧穿我。
谢洵又变了,他真是善变。
有时候我和同学在食堂聊天,抬头撞见谢洵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眼神沉沉地看着我们。
甚至我在房间看书,也能感觉到门外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来回徘徊,却始终没有敲门。
他不再无视我,反而开始用一种近乎侵略性的方式,重新闯入我的视野。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居然站在我的房门口。他靠着墙,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周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让一下。”我语气平淡,手里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他没有让开,反而抬起头,眼睛有些红,声音沙哑得厉害:“哥……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了?”
这话问得简直荒谬至极。
我几乎要气笑了。
“谢洵,”我清晰地叫他的全名,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他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这句话刺伤了。
“我……”他语塞,脸上闪过痛苦和挣扎,“我不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惊讶的疲惫和决绝,“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不用再勉强自己应付我。”
说完,我推开他挡在门前的手臂,径直走进房间,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
“砰。”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期中,考试过后,作为课代表,我被班主任留下来帮忙批改一部分英语试卷。
等忙完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教学楼里变得空荡荡的。
我独自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学楼。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喧嚣。走到车棚附近,我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洵单脚支地,跨坐在他的山地车上,低着头似乎在玩手机。车棚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朦胧的光晕,周围是零星几辆未被领走的自行车,显得他有些孤零零的。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与我对上。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视线,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着,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怎么这么慢?”
我有些惊讶:“你在等我?”
“没有。”他立刻否认,声音有些生硬,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内容,“我的……篮球刚结束,顺路。”
这个借口很蹩脚。他的校服穿得整齐,额头上也没有汗迹,根本不像是刚运动过的样子。而且,他通常结束得比我放学还早。
肯定是因为今天太晚了,他被婶婶勒令来接我回家,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我实在不想理他,但也不想在婶婶面前闹僵。
我没有戳穿他,只是点了点头:“哦,那……一起回去?”
“嗯。”他收起手机,动作利落地调转车头,依旧是不看我,“上来吧。”
再次坐上那根前杠,似乎比前一次自然了一些。晚风拂面,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温润气息。我们沉默地穿行在渐次亮起路灯的街道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这份沉默,却不似往日那般尴尬紧绷,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或许是因为夜色温柔,卸下了白天的些许防备。
骑到一个红绿灯路口,他停下等待。旁边音像店里传来一首旋律舒缓的老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感觉到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很轻,几乎被晚风吹散。
“批改试卷……很累?”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低沉,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刺。
“还好。”我回答。
“哦。”他应了一声,又没话了。
绿灯亮起,他重新蹬起车子。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我能感觉到他似乎想说什么,呼吸在我头顶上方微微起伏,最终却还是归于寂静。
快到小区时,经过那家熟悉的便利店,他再次停了下来。
“等我一下。”他说着,下了车,快步走进店里。
我站在路边,看着便利店明亮的灯光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影。他很快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和一袋大白兔奶糖,将其中一瓶水和奶糖递给我。
“喝点水。”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的脸,然后又落在别处,“嘴唇有点干。”
我微微一怔,接过:“谢谢。”
他看着我喝水,眼神里那种复杂的、我读不懂的情绪似乎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安心的神色。
“走吧。”他重新骑上车,语气似乎也轻松了些许。
我拆开一颗奶糖放进嘴里,被口腔里弥漫的奶香味激得眯了眯眼睛。
“谢洵,这么坐着太不舒服了。”虽然我身量没有谢洵高,但是坐在自行车的前杠还是非常局促的,而且我感觉这种姿势有点怪怪的。我侧坐着,一转头就能看到谢洵冷硬的下颌角。
他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嗯,下次不坐了。”
回到家,婶婶赶紧招呼我吃饭,还念叨着“小洵非要去等你,说怕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我一怔,看向正低头换鞋的谢洵,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反驳。
总是这样,我想,谢洵总是这样,给个巴掌再给颗糖吃,我气急了,并且打算不再吃他的糖。
谢洵完全神经病来的[哦哦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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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