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彻明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你挣扎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把铲子递了过来。
白际先把锅里惨死于陆彻明手下的面渣捞出来,又在旁边捏好的面团上重新撒上了一层芝麻,一切准备就绪,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儿。
“找什么?”
“有……围裙什么的吗?”
一语惊醒梦人,陆彻明看了一眼露在外面被油星蹦红了的胳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然后颇为遗憾的摇摇头,“没有。”
白际叹了口气,反思了一下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也是多余,“没事儿,没有就算了。”
“你等一会儿。”
陆彻明说完就出去了,白际拿着漏勺,还没白要干什么的时候,人又重新进了屋,手里还拿着一件和围裙薄厚差不多的西服外套。
“穿这个吧,也旧了。”
白际抿抿嘴,接过来,无意中扫到领标,眼睛不由得一跳。
布里奥尼。
白际看了一眼陆彻明,见人一脸认真,索性也就没在说什么,默默的听话的套上了外套。
穿着五万的衣服在这炸路边五块钱的零嘴,白际也是平生头一回体会。
陆彻明站在一边,看着白际,锅里的油烧了一会儿,白际丢了一块儿面下去,那块儿可怜的面团在油星子的多重暴击下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认命的飘了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陆彻明虚心学习道。
“试油温,能飘起来就说明差不多了。”白际边说着,边把旁边面板上已经揉好的面团一个个下了下去。
面团在油锅里滚了一会儿,最后不堪重负,一个个陆陆续续在头顶上蹦开了十字形的开口,也算是应了那句开口笑。
白际等着炸的差不多了,才用漏勺在锅里翻了几下,然后捞出一个放在盘子里,递过来,“陆总尝尝?透了吗?”
出油锅的面团烫得很,陆彻明尽可能保持着他文雅的饮食方式,在白际的注视下从碗柜里拿出了一副崭新发亮的刀叉,熟练的切开了眼前那块被炸的酥脆的面团子,放进了嘴里嚼了嚼,然后点点头说,“熟了。”
白际:“……好。”
白际关了火,把锅里炸好的开口笑都捞了出来,放在了一个在陆彻明的碗柜里翻出来的很精致的镂空小篮子里。
碗柜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新的,除了有数那几个西式餐盘偶尔被光顾一下,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在这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当他们的美丽废物。
陆彻明本是做饭不算差,悟性也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练习的机会少了点儿。在这一场观摩之下,也算是掌握了这项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技术。
因为白际中午的一觉睡到够长,已经把午饭睡过去了,所以晚饭就不能再只拿这么个老式小零嘴对付了。
陆彻明见识过白际的做饭水平,也没想再班门弄斧,很干脆的给餐厅打了电话,二十分钟后,一份相当有水平的,结合了中西两方的八菜一汤被送上了餐桌。
陆彻明坐在白际的对面,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白际。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纱布的覆盖面积其实不小。陆彻明心里紧了紧,这次没有伤到要害,也许只是幸运而已。
“这个好吃,正宗。”
不知道白际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陆彻明回过神,白际手里正看着盘子里的三文鱼。
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上次自己做的那次中西结合的四不像,不由得笑了笑,抬手夹了一筷子的鱼肉送到他碗里,“好吃就多吃点儿。”
正吃着,陆彻明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正想拿过来接,看见上面的那个号码时,整个人却是一下子绷紧了,“你先吃,我接个电话”
陆彻明站起身,进了卧室的阳台,心里像是压上了块儿石头。
陆怀昌为什么会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
“爸。”
电话的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沉稳,“听说你去医院了?”
这句话随着听筒传来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能听见到自己的呼吸变得骤然急促的声音。
他攥紧拳,尽可能的发出一个音节,“……嗯。”
“受伤了?怎么回事儿?”
“在路上蹭了一下,已经没事了,多谢爸关心了。”
陆怀昌沉默了两秒,嗯了一声,“开车要小心,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看路,这次运气好,还能次次运气都能这么好么?”
陆怀昌的声音始终平静,如果不是他这么多年长到现在,这声音慈祥的甚至真的会让他以为这只是单纯的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陆彻明沉默的听着,垂下去的手的指甲扎在肉里,他默了片刻,说道,“是,我以后注意。”
挂了电话,陆彻明面无表情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餐厅,白际的筷子也搭在碗上,像是在等着他。
“怎么不吃,一会儿凉了。”陆彻明敛了情绪说道。
“没事儿,不着急,”白际看着人,摇摇头,“是不是今天的事儿……”
“没有,”陆彻明打断他,“公司的事情。”
白际点点头,“今天耽误了您一天……我没什么事了,每天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陆彻明看看他,没说话。
刚那一个电话白际大概是担心今天的事情被进一步发酵,加重订婚车祸本身的舆论。
他们两个走的早,路上还没什么人,现场第一时间已经叫人处理过了,要能让这一切停留在驾驶不当的小意外上,那是最好的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
陆彻明说:“你明天不用去公司了,这算工伤,休息一段时间吧。”
白际一怔:“不用的,我没事儿。”
陆彻明:“带薪休假都不愿意?”
白际抿了下嘴,“现在杨小姐那边也需要您,公司事情也多……”
说不触动是假的,陆彻明看着人,还是道,“再多也不至于连一个伤员都要压榨,你老板还没这么周扒皮上身,就这么定了。
这一锤定音的话堵的白际没接上,这些年陆彻明对公司的事情向来看得重,加班应酬,几乎风雨无阻。
今天陆彻明让自己去接他本是临时起意。那么这场车祸究竟是冲着他还是冲着自己……
如果是冲着自己,那是因为他查了什么么……
这些话陆彻明虽然没明说,但白际知道他多少意识到了,陆彻明是想护着他,不想让他参与这些事儿了。
白际心里有些发热,默默收下了这份好意,嗯了一声。
“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是压力大了么?今天正好在这,要不要晚上让何医生过来看看?”陆彻明说。
何医生是陆彻明的私人理疗师,陆彻明常年失眠多梦,要靠安神的香薰入睡,这些年胃病也发严重,都说胃是情绪器官,说到底还是思绪过重。但即便有空,陆彻明也很少会出做按摩休整,最多也就是晚上的时候请人上门来按一按。
“不用了,”白际赶忙摇头,心想这一下午睡的还不够吗……
“我晚上得回家了……十七还在家,这几天事情多,没怎么管它。”
十七猫小,怕天怕地,可偏偏不怕陆彻明,之前看着陆彻明抱他,这样的一个人,在一只猫面前倒是显出些人前显不出的温和来。
有时白际也会想,哪有什么真的铁石心肠的人呢,不过是风霜雨雪受得多了,才在这血肉之躯外冻出一层铁皮来。
吃完饭收拾了东西,白际看着时候差不多,“那陆总……我就先走了。”
陆彻明手上还沾着水,看着他走到门口,看样子像是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车祸的事儿处理的及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影响。
但没人知道陆彻明后知后觉再想起接到那通电话时手心里冒出的冷汗。
他是怕了。
他见识过那种手段。
再见识不了一次。
更何况……是在白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