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莉的话让白际的心里一颤,看向他,“卖?”
何莉点了点头,说,“十八年前,我九岁,我妈跟人跑了,我爸为了生计,一个人出去打工,我跟着我阿婆在村子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有一天我回家,家里去了一个我没见过的人,阿婆说那是邻村的亲戚,让我管叫大娘。大娘很和气,跟我说话夸我懂事儿,那天中午,阿婆做了不少菜,还炖了肉,那时候家里穷,能吃到肉是极少有的事情,阿婆招呼我过去吃饭,我没想到,阿婆疼小弟,我们都知道,她从没对我这么好过,但能吃到肉还是让人很高兴的事,我问阿婆大姐二姐去哪了?她说,去服装厂帮工了,让我先吃。”
“那天中午,我吃了两碗饭,那时候没想过,那是后来的一年里吃的最后一顿饱饭了。吃完饭,我帮阿婆收拾东西,忽然就觉得脑呆发沉,困的厉害,阿婆抢了我的活,让我去睡觉……”何莉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顿了顿,眼里蒙上了曾难以形容的灰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关在一间土屋子里了,身边还有四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那里面,就有曹小鹏。”
白际感觉自己的心随着何莉的话起伏着,“……后来呢?”
何莉抿了下嘴,接着说,“那个屋子里很冷,没有饭吃,和我们一起的一个孩子受不了,就哭,惊动了外面,门被打开,那个大娘走进来,我还以为她是来救我们的,正想跑过去,没想到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巴掌就抽在了那个孩子的脸上,血从鼻子里流出来,那孩子懵了,我也吓得说不出话。”
“后来,我们就一直被关在那个屋子里,我不知道那是哪,只知道每天早上和晚上会有人送来两顿饭。时不时会有不认识的人进来看看,被看中了的孩子就被领出去,慢慢的,屋子里的那三个男孩就都被人带走了,最后就只剩下我和曹小鹏。”
“我因为是女孩,曹小鹏小时候干活被石头砸了,两根脚趾头有残疾。”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没人再来,我们就被带着来了津北,那个叫大娘的人,社会上的人都叫她妱姨,吃不上饭,她就让我们去偷,偷不着就要挨打,我胆子小,不敢,曹小鹏就把他偷来的给我,自己回去挨打。”
“再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被她带去了一个酒店,那个饭店很大,每天我们在里面帮人干活,算是能吃上饭了,也是在那……我们认识的方曼月。”
“她是在那打工的,给人陪酒,买身子,那个酒店挺大,去的都是有钱人。她看我们小,很照顾我们,”何莉说着,眼泪忽然就掉下来,“我本来也是要被送去做这个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妱姨突然不管我们了,这些事儿就开始由月姐说了算,她就让我当个服务员,每天帮人收拾收拾,我才算逃过一劫……”
何莉越说头越底下,眼泪一个颗一颗的砸在手背上。
白际听到心里发塞,也吸了一口气,“后来呢,怎么又不干了?”
何莉抹了一把眼泪,“我也以为这辈子可能就那样了,可是没过几年,那个饭店就黄了。我和小鹏没了没地方去,他只能接散活儿勉强让我俩活下来。后来有一天,方曼月忽然找见小鹏,告诉他可以给他找个班儿上,那赚的多,但她不让我去。”
“后来小鹏跟着去了,我也找了个饭店给人打工,也算是稳定下来了。最开始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等我岁数够了,我就和小鹏结婚,但慢慢的我才发现,我能见着他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我问他,他说他在给一个大人物打工,让我忍忍,先别跟人说我们的关系,等他赚够了钱,就带我走,去别的地方,跟我结婚。我最开始还相信,但是后来……他和方曼月走的越来越近……我就……”
“你就以为他们背着你在一起了。”白际说,
何莉低着头,“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叫小鹏去的地方是夜店,怪不得我叫我去呢……她对我们的好我一直记着,也一直信她,可是她先……”
何莉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开口道,“但我没想到……她吸那些东西,也没想过……她会死……”
白际许久都没有说话。
曹小鹏究竟是在帮谁做事,方曼月又是怎么得到是沈茹害陆彻明的消息的,他们究竟知道什么,让对方一点活口都不能留下。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她白际等着何莉哭完了,才问,“你说的这个妱姨,你还知道什么别的吗?
何莉吸了下鼻子,摇了摇头,“她见人都是背着我们的,我只知道别这一个名字。”
“妱姨……”白际重复着,“那你们呆过的的那个酒店,你还记着叫什么,在哪吗?”
何莉点点头,这个她记得,“叫弘珑,在宁康,应该也是个市,不算大,离津北很近。”
白际嗯了一声,她看着何莉,姑娘的哭过以后有些发红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既然以前的事儿都记着……就没想过回家吗?”
白际看着何莉肉眼可见的怔了一下,许久才说,“我早就就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