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第38章 演戏

昭阳难得修书一封回京，彼时咸平帝正在御书房里批奏折，还没反应过来，冲旁边伺候的老太监颔首，“敬德，昭儿写什么了？沿海景况如何？”

敬德看起来很是为难，支吾了好一会，“陛下，长公主殿下寄回来的是……家书。”

“家书？”自昭阳开始带兵了之后，咸平帝就鲜少得到自己女儿这般待遇，一时间几乎有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了，语气很急，“拿来朕看看。”

仔细想了想，他还是屏退了宫人，信没拆开，只坐在龙椅上愣愣的出神，昭阳小时候还是很可爱，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和他的晚娘长得很像，脾气也像，活泼好动，总是乖乖巧巧的看着他，软着声音叫他父皇，咸平帝自然是怎么看怎么稀罕，可那孩子也倔，听说了边疆的战事硬是要去，他怎么也拦不住，后来……等那孩子再回来的时候，好像就有什么不一样了，突然对他坐着的这个位置有了极大的兴趣。

雍昭和雍明姐弟关系很好，即便是她真的要，他和明儿也都不会反对的，昭阳是真的，很适合那个位置的。可是……咸平帝忽然有点难过，可是他的昭儿是女儿家，哪怕战功赫赫，又有谁会把这个孩子真的放在心上呢？他只能先给昭阳找个安稳的、好拿捏的男子放在身边，即便是昭儿真的登基了，他大雍的皇位也决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这么想着，咸平帝终于拆开了昭阳的家书，信里头没什么，一些琐碎的、平静的日常，只是难得起了一点小女儿的心思，讲起寒玘那家伙的好来，咸平帝自然是谈得上满意的，寒玘那孩子仔细观察过，人还是不错的，没什么根基，虽说是凌家养大的，却又隔着一层血海深仇，做事也公正妥帖，想来是真的能助昭阳一臂之力的，只不过，昭阳对寒玘有心思，寒玘呢？

咸平帝想起来前些日子暗卫寄回来的密信，细细捋了捋寒玘最近的行为，觉得寒玘显然对昭阳也是有意思的，只是看起来那人还没有意识到，咸平帝的眉头拧起来，想必都是凌玦没有教好，叫寒玘在这方面纯善的过了头。

不过，有进展就是好事。

咸平帝仔细的将昭阳的家书收好，仔仔细细给女儿写了回信，叫人快马加鞭的送了去，自己就继续去处理手里的奏折，笔尖却顿住了。

是凌玦的，上面的意思明明白白，凌玦想去南疆沿海。

咸平帝冷笑一声，他当年刚登基的那会儿叫他父皇留下的那群宦官处处掣肘，虽说有机会一举解决世家势力，但是到底没那么安稳，解决的法子也太过血腥，他总有些下不去手，倒是给了这群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寒玘是凌玦养大的，身边被留了人也很正常，怎么，见到寒玘对昭儿动心了，凌家主急了么？

咸平帝半点犹豫也没有，御笔朱批，不允。

咸平帝没有多派人来沿海的消息，寒玘比昭阳先知道。凌玦那天一知道消息就叫人快马加鞭的送了封信过来，比昭阳的线报还快些。

“殿下，”寒玘伺候昭阳好像已经习惯了似得，很自然的站在了昭阳身侧添茶，“听先生说，陛下在朝上发了好大一通火，说什么海运刚有起色有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分一杯羹了，指桑骂槐的可明显，先生气坏了。”

昭阳接过寒玘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他的火气自然是大的。”

昭阳和凌玦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听到凌玦受气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面上不显，还是一副老老神在的模样。昭阳受伤之后在医华堂躺了两个多月，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除了叫上老崔他们收拾东西，左右没什么事情，也会在沿海地区和寒玘一道随意地逛逛，好叫远在京城的皇帝真的相信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别的苗头。

凌玦素来知晓寒玘的感知敏锐，就派了云竹一个，消息都是叫她和寒玘筛过的，不足为据，可寒玘身边的皇家暗卫不止一批，昭阳很清楚，两人总还是要装装样子，偶尔闲聊，昭阳发现寒玘这个人真的很好玩。

这不过，这个并不是很重要，昭阳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就听着那边寒玘已经不自觉把话题挪到了正事儿上。

“殿下，微臣听着明姑娘的意思，您应该是这几天就准备启程去新土地了，”寒玘面上一片平静，语气却是不自觉的放缓了，“微臣挑了批可靠的人手，人不多，您带着人和他们一道走，装成海运船的样子就好了，微臣还叫人配备了一些书籍和粮食种子，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嗯。”昭阳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往外去了，“还备了什么别的没有？”

寒玘跟在她身后，被这么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什么疏漏，“殿下还想要点什么？”

“船上的药品和武器备足了没有，”昭阳似乎并不满意寒玘的愣神，“这点事情不该本宫来提醒才是。”

“殿下，这个是船上必备的，都有，”寒玘想了想，“武器没有多备，仍旧和您上次出去的那艘船的配置一样的，培训好的‘海捕快’已经算是正式陪着海运船出海了，那边的武器装备会多一点，出于安全性的考虑，海运船上只准备了够人自保的量。”

昭阳颔首，步子慢了下来，有点要和寒玘并排的样子，要出门了，寒玘心领神会，很自然的离昭阳更近了一点，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模样。

“殿下，”自从昭阳的伤逐渐有康复之后，寒玘那种颇为恐怖的压迫感就没有了，在外做事的时候仍旧和刚开始大家伙认识的一样，脸上总是不自觉的带上三分笑意，这会儿，和昭阳在一起，那笑意看起来倒是显得自然真诚不少，“您当真要跟着海运船出海啊，那海上风大浪急的，您亲自出去多不安全呐。”

“能有什么事儿，”昭阳看他一眼，素来严肃的脸上竟也露出两分笑意来，“不至于，你何必如此担心，这海运的安全措施一向是做的到位的，再者，海运这种利国利民的大事，本宫理应亲自去看看。”

“殿下，”寒玘总是忍不住担心似得，“您上次……”

“突发状况而已，”昭阳笑着摆摆手，“不必太放在心上。”

“殿下，”寒玘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劝不动，索性也就换了种劝法，“就算您要亲自去，好歹也把崔副将他们带上吧，您的身子也还要好好将养，多带几个人总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寒大人，这么担心本宫的安危啊，”昭阳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那就按寒大人说的办吧。”

寒玘好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微臣带着您去船上看看吧？”

两个人一同上了船，面上的表情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殿下，东西都在底仓里，”寒玘仍旧是笑意盈盈的，却明显客套许多，“这艘船送完殿下后还有基本的海运任务，密仓就没给用，那些是晚些时候拿来给他们装银子的地方，只能关，钥匙都在周泽晨那儿，旁的人打不开的。”

这种地方暗卫不会跟过来，到底是父皇的人，做事有分寸的很，昭阳眯了眯眼，“怎么想到叫本宫跟着海运船一道出去的？之前不还是说要给本宫专门配上一艘船转管往来的么？”

“殿下，”寒玘面容沉静，语气和缓，“咱们这边的管理一向严格，船只的路线虽不做安排，但起止点都是有固定的地方，如若哪天遇上特殊情况了，可是要打书面报告的。”

“这样管理也好，”昭阳眼神里的赞许之意很是明显，“省的出什么乱子。”

“本来微臣是打算就按这个法子处理专门给殿下的那艘船的，但是考虑到殿下想要隐蔽些的要求，”寒玘笑了笑，“微臣想，那还是要跟着海运船走更加保险，这样晚些有人问起来也方便，殿下晚些时候可以去挑些人，以后那艘船就专门负责接送殿下的工作，也是一样的，还能节省不少成本。”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昭阳颔首，面上却有几分神色不明，“可是船上的管事什么的怎么办？一定安全么？”

“这个殿下就不必担心了，”寒玘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好像早就有所准备了，“海运署如今下辖海运教育学堂，专管海运教育一事，咱们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船上管事的人才了，船员也是不缺的。”

“那晚些时候本宫去瞧瞧人，”昭阳显然是满意的，“出海也不过就是这么几天的事情了，这个海运教育学堂一般什么时候上课？本宫想先去看看他们怎么上课的。”

“学堂里每天的课程都不一样，”寒玘好像突然心虚了似的，声音不自觉的就低了下去，“基本上是每月休一回，殿下要是想看，今儿就能去。”

“每月休一回？”昭阳怔了一下，顿了顿，还是好声好气的劝解，“这个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