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第33章 问责

约莫一个多月，等昭阳养好了上能出来活动的时候，沿海早就变了样子。

供人居住的客栈开的遍地都是，那“食府”也像是翻新过了，足足大了有一倍，商行当铺也尽数开了起来，摸样全然大变，昭阳许久没出来关心过这儿的情况了，出来瞧见这么一副场景，不免有些愣神。

“阿落，”昭阳不自觉的拧眉，之前的沿海做事速度一向不快，是个节奏安逸的地方，如今不过区区一个月，变了这么多，想必寒玘那家伙没干什么好事，“你去帮我把寒玘叫到咱们这儿来。”

寒玘如今和过去不同，整日忙的和陀螺一般，却仍旧十分好找，不过是没日没夜的在海运衙门处理文书和其他要他拿主意的事情罢了。

“殿下能出来活动了？”寒玘听到昭阳要找他，一时间竟还有些愣神，“还请明姑娘稍等我片刻吧，我手里还有一份就结束了。”

明落应了声“好”，也不催，就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等着。

平心而论，寒玘这一个月确实变了很多，她偶尔出来看见他，这人的脸上都少有笑意，那张冶丽的脸一时间没了笑，蓦然就带了几分疏冷的意味，叫人不敢靠近。

“走吧，”寒玘的动作一向谈不上慢，这件事情上倒是没叫昭阳等太久。

“殿下，”寒玘见了昭阳，仍旧是恭恭敬敬的肃拜，面上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

“免礼，”昭阳身上的伤并没有好透，整日里叫安神的香熏着，难免有了几分懒散，“阿落，本宫今日的药是不是还没上呢？”

明落机敏，自然知道昭阳的意思，应了一声，就出去“备药”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昭阳和寒玘两个人。

“你在本宫这儿就不必端着这幅样子了，”昭阳面上的表情似乎仍旧是恹恹的，眼神却冷的骇人，“本宫为什么叫你来，你心里当真没数么？”

寒玘倒也不至于一点数都没有。昭阳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过问，这里就变了这么大模样，他这个海运使自然是免不了要被问责的。毕竟，这速度已经超出长公主殿下太多的预期了，不是么？

面上却总还是无辜的，“微臣愚钝。”

“是，你愚钝，”昭阳几乎有些气笑了，“这里一个月就能凭空变样？”

“殿下不需要么？”寒玘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种独属于他的，漠然又锋利的感觉一点点重新漫上来，“微臣可是听说了，您遇到的那一整艘船上的海匪，可是人人都配了gun呢。连您身上的伤，都是gun造成的。”

“你从谁那知道的？”昭阳不免愣了一下，忽然忆起一点不一样的细节，当时她刚回来的时候，寒玘分明是不知道此事的，那么……“之前和本宫一趟的，你……”

“保护长公主不力，私取海运财产，故意隐瞒敌情不报，”寒玘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了，好似个无喜无悲的雕塑，“数罪并罚，斩立决。”

“寒玘！”

昭阳几乎有些出离愤怒了，这个人总是这样，每次她以为他有那么一点要变好的迹象的时候，这货总是有法子让她知道之前全是自己的错觉，那些人命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殿下，海运的章程您是见过的，微臣不过是按规矩做事，”寒玘仍旧是之前那副模样，神色极淡然。他之前不过只是披着一张人皮在人间晃悠，晃悠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人了，可他除了这一具借来的无魂皮囊，本来就与人类毫不相干，如今这幅情况又明显和他预期的不一样，他哪还有什么披着人皮的意思。

更何况，寒玘不自觉的眯起眼，他一想起昭阳手臂上的伤，怒气就止不住的上涌，就只想把海运的进度推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昭阳被他这样一堵，半天吐不出来一句话，静静的看着他许久，寒玘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按着规矩做事的，她也没什么好讲的。可是寒玘这般行径明显不是要将人命放在心上的意思，昭阳一时不解，她不过是一个多月没出来时刻盯着，这寒玘就好似完全变了个模样。

昭阳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感觉寒玘身上的戾气好像更重了，可是最近也没听说出什么大事，怎么就变了个人似得。

寒玘才不管这些，他现在没空管什么合不合常理，他只要一个结果，左右沿海现在全是他的人，谁也不敢往外泄露半句实话，而他，也不过只要朝中不知道就好了，昭阳这儿他本来没打算瞒，也瞒不住。

“殿下，”寒玘面上没有半点笑意，说出来的话也严肃，也不管昭阳对他什么态度，就自顾自的说，“前些日子，‘海捕快’的船只首次出巡，截获了一批海匪手上的gun，微臣为了不引人注目，叫人给运到新土地上去了，微臣往那边派了人，您要是想要研究武器，等伤好透了，直接过去就成，人手都是备齐的。”

昭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本来是打算来问寒玘的责的，毕竟这边的进度推得快，气氛也和先前全然不一样，寒玘做事也不是个全然安分的，她只不过想着问问，别出事情了，她到底还是低估寒玘了，这个人，很显然，就是有让人挑不错的本事的，那她也没有为难他的必要，他是个有主意的，能把海运做好，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么？

于是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昭阳的语气很是平淡，“本宫知道了，寒大人去办吧。”

这回，倒是轮到寒玘吃惊了。

说实话，对于人类来说，他的行为是有一点压榨太过了，他原以为昭阳会生气的，他做了十足的准备，手里光能想到的问题就出了好几版，一遍一遍的说服自己，只是没想到昭阳这回的反应这么平淡，长公主殿下也开始觉得人命不重要了？

寒玘觉得这比叫咸平帝这会儿驾崩的可能性都小，所以昭阳到底为什么不在乎了呢？

寒玘也说不上来，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失望，还有点诡异的难过。

昭阳见寒玘那副样子，一时间竟看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怎么？”

寒玘蓦的回了神，“无事。”

昭阳如何想与他无关，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可寒玘心情却不甚美妙，或许是因为昭阳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的缘故吧。寒玘低垂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仍旧是一副恭敬的做派，“微臣告退。”

昭阳浅淡的“嗯”了一声，也并不多话，挥了挥手，就叫人下去了。

“殿下？”明落掀了帘子进来，手里端了碗看起来就极苦的药，“小寒公子出门的时候怎的恹恹的？他又同您吵了么？可咱们不是说好了这段时间不轻易动怒的么？”

昭阳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本宫如今还同他有什么好吵的？本宫不是都叫他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么？”

她有点抗拒这苦药，却也没别的法子，自己总不能整日就在这沿岸的路上养着伤，皱了皱眉，几乎是咬着牙将那药一口吞了。

“那真是奇了，”明落一边帮昭阳收拾了东西，一边顺口的往外吐着些八卦，“小寒公子那状态看起来可不太对劲呢，瞧着失魂落魄的。”

昭阳难免嗤笑，那家伙心肝脾肺全是黑的，眼里全是结果的人能有什么好失魂落魄的？

昭阳想不出来，却也是实在失望，这段时间也懒得管他。

海运的事情就由着寒玘自己做主好了。

昭阳的手止不住的敲击桌面，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那片新的土地该怎么处理。

寒玘虽是派了人教化居民，却也把gun挪去了那边，即便叫人看着，也并不安稳，她还是得尽早过去才成。

昭阳略略有点不爽，要不是寒玘总是一副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的样子，折腾到她根本不敢多信，哪里轮得到自己这般费劲，现在这般模样可倒好，全部都得她自己再去看一遍，多费多少时间。

“阿落，”昭阳把人喊来，“你去探探，寒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推进海运进程的，开始多久了，进行到哪一步了。”

明落的速度一向是令人满意的，很快就回来了。

“殿下，”明落垂着头，从自己得来的消息里咂摸出一点不一样的意味，“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儿，准确来说，就是您受伤之后的事儿。”

昭阳静了一瞬。

“这个月的事情么？”昭阳眯了眯眼，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带上点笑意，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话音一转，“阿落，你有没有觉得寒玘近来越来越不对劲了？”

明落其实能多少感受出来一点，寒玘个人的风格其实是越来越明显的，那种乖巧的感觉在他身上已经称得上是完全感受不到的了，所以，殿下是知道为什么了吗？

“殿下，”明落仔细斟酌着语气，几乎可以算是有些小心翼翼了，“小寒公子近来的行事确实是偏激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