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第32章 变故

寒玘人是回去了，坐在桌前看文书，手里的东西一页一页的往下翻，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仔细批注，朱笔提了放，放了提，在江河海的章程上晕出了一道深痕。

寒玘拧起了眉头。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去了也没用，他对于岐黄之术一向是看不明白的，去了也只能添乱而已，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昭阳当时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似得，火气一阵一阵的往上翻。

好奇怪，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算了。

寒玘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左右坐在这里也是看不进去什么东西的了，还不如去医华堂看看呢。

等到寒玘躲在医华堂的梁子上了，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这医华堂不是他自己的地盘吗？这般偷偷摸摸的是为了什么？他晚些直接来问不成么？

“殿下这手上的伤虽然处理的及时，但是到底是受地方所限，恢复的有些差了，但只要不化脓，就暂时没什么大事。”医堂里的老医师叹了口气，“只不过留疤是难免的了。”

昭阳本人并不在乎会不会留疤这个事情，在边疆这么多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早就不计其数了，左右又不会影响什么，样貌而已。

明落没有开口，昭阳的身体远没有老医师说的那么乐观，昭阳身上已经是有些低热了，估计是有些发炎，只是这个人一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估计还以为是正常状况呢吧。

昭阳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虽然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明落把昭阳请去了后面的床榻上休息，自己则折返回了前厅，同那群老医师交流情况，“殿下的伤口化过浓了，这边我暂时处理了一下，还需要一些婆婆丁和烈酒，请问最近的酒肆在哪里？”

昭阳的伤口大且深，再加上船上物资短缺，处理的并不及时和完善，即便是明落也束手无措，她只能给昭阳的伤口做最简单的处理，等到上了岸再继续处理。

烈酒消毒几乎是免不了的事情了，还需要一些最基础的去火药物。

“殿下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寒玘一时没沉住气，竟是从梁子上翻了下来，面色有点冷。“到底有没有事？”

“小寒公子，”明落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寒玘这个样子，面上的笑意收的一丝不剩，眼神却淡淡，有一种骇人的冰冷，一时间也怔住了，竟低声回复到，“殿下的伤说严重也算不上，但是确实不是什么太轻的伤痕，毕竟拖了很久才得到治疗。”

“嗯，”寒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连着语气都是淡淡的，却仍旧有止不住的寒意，“医华堂的东西任由你调配，目前此处万事以殿下的伤为先，没有的叫人去拿就是了。”

明落跟在昭阳身边那么多年，这话意味着什么她也多少能听出来一些，不免有些震惊，寒玘的手伸的这么长，连医馆都有他的势力混迹其中了？面上却看不出来什么，毕竟目前，昭阳的伤势还是第一要务。未来要坐那个位置的人，总不能缺了一条胳膊，更何况昭阳还是个女子。到时候说闲话的人恐怕会更多。殿下本就不容易……

寒玘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种控制不住的戾气又开始慢慢的泛上来，桃花眼里看不出一点情绪，“还不去做事情么？”

他的态度有点冷，明落却不太在乎，对殿下有益的就是好的，这人什么态度总归与她无关，又不是她的上司。明落叫了人出去买烈酒，自己就回内室处理昭阳的伤口去了，那些救急的草药敷了有些日子了，该换下来了。正好，用烈酒消了毒，再敷上婆婆丁，好好将养着，总该是没什么事的。

寒玘这些日子找人打听过明落，对于这个钱家新一代的领头人大概也有数，对于明落的医术，他还是放心的，左右这是他的地方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就由着明落去了，自己则回了总督府。

他文书还没处理完。

明天又有新一批海运的船要回来了，他事情还很多，今天来医华堂逛了一圈已经很浪费时间了。要去做事情，现在这些所有的担心都是无用的，只有把海运的事情做起来了，把如今大雍落后的状况改了，这种情况才能真的有所改变。

寒玘低垂着眼，速度不自觉的放慢了，他在人世呆的久了，时常会以为自己就是人了，总是多出来一些莫名奇妙的情绪，实际上他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哪里感受到这个呢？最近他下手都柔和了，这并不是什么好迹象。寒玘想了想，觉得自己肯定是太忙了，醒着的时间太长，才会老是这样胡思乱想。

寒玘几乎要仰天长啸，还是金丝雀这种角色适合他，他没有信仰，他想睡觉！

可是都走到这儿了，难不成他还能回头吗？寒玘叹了一口气，有了几分沧桑，紧赶慢赶回去看文书去了。

“殿下，烈酒的效果好些，就是有些疼，”明落的东西备齐了，动作细致的给昭阳手上的东西擦了下来，用烈酒打湿了毛巾，语气里隐隐有些心疼，“您……”

“那就用吧，”昭阳叹了口气，以前在北疆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这一下粘上去了，可真是不轻松了，索性咬咬牙，反正没什么过不去的。

明落动作轻，可即便轻也不能减少昭阳的痛感，她只能赶紧消好毒，将婆婆丁往昭阳的伤口上又敷了一层，拿布条缠上了。“殿下最近有事叫我，这个伤口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沾水。”

昭阳应了，今天这一遭废了她极大的力气只想着好好睡一觉，也没顾上问如今寒玘这边是什么情况了，昏昏沉沉的就睡过去了。

昭阳的伤口是处理上了，海运署的人却是过上了一段难得的苦日子。

谁也不知道海运使大人最近发什么疯，平日里一惯笑眯眯的，懒懒散散的人，忽然对办事效率有了极高的要求，搞得一群人叫苦不迭，他们以前那个笑面虎大人呢？莫不是叫昭阳殿下生吞了？

不得不承认，虽然笑面虎很吓人，但是比起现在海运衙门里的活阎王，他们还是更想要之前那个模样的海运使大人。

“殿下随海运船出巡一趟，偶遇海匪，”寒玘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左臂受伤严重，至今仍旧在医华堂接受治疗。海运一事的进程到底还是有些缓慢了，我对咱们这里的速度一向没什么要求，平素里也都紧着大家的时间来了，这段时间，就把手头别的事情都放一放吧。”

找到原因了，原来是长公主差点叫人生吞了，难怪寒大人这般生气呢。

海运署的事情本来就多，整个沿海地区都是要全部翻新重建的，这里以后可是面向外邦的门面，毕竟是新开的部门，没那么多人手，看来近来是不用管了，但是海运的船只还没有尽然回来呢，这怎么……

“大人，咱们这还有……三支船队没有回来呢，”江河海面上为难，“您上次不是说，要等人都到齐了再……”

寒玘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本来他也不着急回京，一个昭阳需要时间去发展和培养那片土地上属于自己的新势力，再一个，他没那么喜欢叫人处处看住了过日子，自然是怎么细致怎么来，可如今，不行。昭阳的情况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外面的情况根本就经不起拖，拖得越久祸害越大。如今的形式，没什么给他特别细致的工夫了。

“不等了，时间不够，之前回来船队里挑出来能用的先送上去用，正常推进，不要等人齐了，”寒玘面色有点冷，“江河海，你晚些准备一份名单给我，留两个能干的继续处理岸上翻新重建一事，其余人等，全部去海运码头做事情。”

寒玘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江福海心下一惊，他就知道这个海运使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副好脾气的模样，“是。”

寒玘看了他一眼，“没别的事情，就去做事吧。”

话说完，寒玘就起身出去了，他还有海捕快那边的事情要重新处理，没时间在这边和这群人多费什么口舌。

海捕快这边到底是刚准备，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什么，更何况，习武一事也急不得。寒玘这边带训安排的都是暗卫，在习武这一方面，肯定是要比寒玘这个半路出家的合格，但是这些都不是寒玘要关心的事情，他只在乎结果。

到了新安排的营帐，寒玘召集了暗卫，只吩咐了一件事，海捕快预备人选的训练，必须按照暗卫的标准来，“我这里不要废物，”寒玘的语气里全是漫不经心，“如若这群人里没有我满意的，诸位晚些就自行去领罚吧。”

说完，在也不等人反应就走了，话音散在风里，“回去吧。”

就这样，在昭阳昏昏沉沉的养伤期间，整个沿海地区以一种相当迅速的状态运转起来，寒玘身上那种残忍和漠然的本质好像再也不愿意囿于他的人皮之下，争先恐后的漫上来，给整个沿海笼上了一层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