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第16章 解惑

寒玘还是不舒服，桃花眼里还氤氲着水汽，闻言懵了一下，愣愣的点了点头。

“喏，阿落准备的，可以缓缓，”昭阳递出去一个香包，看起来很是温和“在你眼里人命是什么？”

“唔，”寒玘沉吟了一下，似乎没想好要不要说实话，“是个珍贵的东西。”

“是实话吗？”昭阳看着他，“人本宫都叫阿落拦着了，你可以说点真实的，这儿就你与本宫两个人，不用这般。”

寒玘静了好一会，在昭阳快要失了耐心的时候终于开口了，语气却仍旧有些虚弱“我没骗你。”

“人命这东西，你说值钱也是值钱的，女子怀胎十月，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把孩子生下来，” 他面上一贯的柔和收的一丝也不剩，几乎透出几分冷意来，“可你说不值钱，那也是不值钱的，天灾**，随便一个都可以要了不少人的命，谁顾忌着母亲们的心情了呢？”

“所以你就觉得人命是可以计算的了？”昭阳轻轻地开口，似乎不解。

“这个世界的变数太多，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对，不是吗？”寒玘的眼神一向是干净的，那是很澄澈的一双眼，“若是有丰厚的条件可以解决温饱，也未必就有生命危险，对于那些不算富裕的人来说，这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昭阳看着寒玘，她几乎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寒玘说的看似很有道理。只不过……

“那别人会不会难过呢？”昭阳声音轻轻，“他们的家人也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寒玘的眼中仍旧是不解的，一家人的基本生计已经解决，人迟早都是要死的，什么时候不一样，能换点利益回来不是更好么？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这些东西吧，他想不明白，这种没什么用的感情要了有什么用？

“寒玘，”昭阳站在他边上，语气平静却温和“你知道我们和山里的那些大虫之流的兽类有什么不一样么？我们有理想，有信念，会有人为了那些遥不可及的愿望而不断努力，我们有‘家’这种概念，都是因为这种东西，复杂的感情，这是我们人所独有的。”

寒玘面上露出好奇来，昭阳却没管他，仍旧自顾自地说的“你说的不无道理，人迟早都是要走的，能获得些许利益再走，自然是最好，但是寒玘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场死亡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你是凌玦养大的，那个家伙估计没怎么给过你家的感觉，你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可是寒玘，家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可以暂避外界风雨的地方，里面的感情相对来说是纯粹的，哪怕只有一个人出了意外，都会有人因此而丧失活下去的一些信念，那是不可磨灭的伤痛，所以当一个物件有了意义，那么，它就不适合被衡量和计算了。”

“我之前看过许多书，书中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是我也听过旁人说的‘养儿防老’，家里的感情真的纯粹么？”寒玘低垂着眼帘，眼睛里只有茫然“如果父母的感情并不纯粹，为什么还要留下？如果父母对其另有图谋，为什么不自己离开去另谋生路，处处叫感情绊住手脚，为什么不能舍弃？”

“因为感情是一种本能啊。”昭阳不自觉失笑，感觉寒玘真的和稚童无异“你或许觉得自己没有，寒玘，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某个人，因为某件事情，你不再冷静，不再思考是否合算，这个就叫关心则乱，是感情在作祟，不用回避，也不用紧张，都是正常的。如今如果实在不明白，就算了吧。”

寒玘静静的看着她，或许吧，可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这种东西，七情六欲，那是属于人类的特权，他一个异世而来的魂灵，哪有这些东西，可惜了，他并非人类，一个怪物而已，关心则乱这种东西，还是奢侈了些。

“嗯。”寒玘面上带了几分惯常的笑意，心底下却只有一片冷然，“多谢公主关心。”

昭阳这些日子对他有点关心太过，叫他有点不太习惯，他虽然对昭阳还有利用价值，但也还没到可以这般关心他的地步，寒玘眯着眼打量着昭阳走远的背影，总觉得她对自己别有所图，凌玦那边又出事了吗？

其实这事是寒玘想多了，昭阳这次真的没有，只不过是怕寒玘这个眼里一向只有结果的家伙激进过了头，反倒是闹的地方不安稳，跟寒玘本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乌龙一场，倒是叫寒玘避开昭阳走了好几天，搞得昭阳一头雾水。

海运的船即将靠岸，这次航行主要是沿着新找出的航线试行的，船只不错，即便碰上恶劣的环境也能够相对平稳的航行，而且驾驶难度相对偏低，即便没有行船经验，经过简单的指导后，也基本可以顺利的航行，这般想来日后投入使用也很合算，路线也尚可，基本水域基本开阔，暗礁逆流极少，行驶起来没有什么难度。路上补给站的数量也够，东西并不少，基本可以维持两次基本的航行。

寒玘将一次航行所需物资数量仔细的算了，用来海运的港口也重新修缮完毕了，等到人员指导分工完毕，海运就可以再次启航，重新进行贸易。

这个人员的选用，寒玘也是早有安排，他准备了不同种类的考卷，在新建的海运署进行了一次规模空前的考试。

寒玘想法格外多，为了以后海运人员的食宿问题，还叫人专门建了新的房舍，离港口不远，与路上的旅店相比位子要小了不少，一个房间要安排四个人，多的甚至要到六个，只不过出海贸易的，一艘船上的人很多，不这么建，大概人也是不够住的。

昭阳颇有兴致的打量这些寒玘折腾出来的新奇玩意，“阿落，这寒玘的脑子转的是要比平常人快，一个房间住这么多人，亏他想的出来。”

昭阳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明落一时也把握不好自家殿下的态度，“小寒公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阿落，”昭阳眸色有些深，“这世上有人天生感情就比旁人更稀薄吗？”

“殿下，古书中有所记载，这种症状确实存在的，”明落低着头思考了片刻，“不过，您若是为了小寒公子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或许不是天生的。”

“嗯？”

“蕴儿之前写家信的时候同我提过小寒公子的事情，”明落想起寒玘的遭遇也是有些唏嘘，“寒家父母不怀好意，凌家主在愧疚中鲜少关心，小寒公子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感受到正常的感情，再加上凌家主一向不择手段的作风，保护的再好，也难免耳濡目染，自然而然的会忽视自己的感情需求，认为这种东西是没用的。”

“如此看来，寒玘这事儿是后天养成的？”昭阳沉思片刻，“有纠正回来的可能吗？”

“殿下，自小养成的习惯要是想要改变，恐怕不太容易。”明落心下一惊，难道殿下想要找个人来堵旁人的嘴了？“殿下，您……看上小寒公子了么？”

“想什么呢，阿落。”昭阳似笑非笑的看了明落一眼，“这种没什么感情的，培养起来才好用。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凌玦的养育培养之恩反水，更不用担心他对本宫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他就只要一个结果而已，而为了这个结果，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不在乎任何过程。”

昭阳把玩着一块随身携带的玉牌，语气浅淡“虽说有的时候做事过激了些，基本上利弊讲清楚了也会改，再好用不过了。”她将手里的玉牌扔给了明落，“赶明儿你去咱们自己的暗卫营挑一个安稳点的，去教他点防身功夫，省的出事了还要拖咱们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