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第17章 利益

“殿下？”明落其实没太听明白，她从没见过殿下在哪个人身上花过如此多的时间，“如果您对他没什么意思，咱们为什么要废大力气去培养他？小寒公子如今不也是很得力的帮手了么？”

“因为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昭阳对身边人一向耐心，“无论是对本宫，还是对大雍都是。他如今确实不错，但到底是叫凌玦养的娇气了，这个海运他是绝对能够办的起来的，到时候明枪暗箭必不会少，死了岂不可惜。”

“可是殿下，这种天生感情稀薄的人，做起事情来未必就忠心，殿下若是给自己培养了个对手出来怎么办？”

“阿落，你知道他一开始为什么来寻我吗？”昭阳站在那座新建的房舍前，眉眼间全是笑意，却没有正面回答明落的问题，“他从来没说过，装的也挺好，但其实很明显，寒玘不是个安分的。他来找我，全然不过好奇而已，天生感情淡薄，对于人的行为却又格外好奇，他可从来不认为这世间有言行合一的人，所以在本宫表现出一些言行一致的端倪的时候，他就难免会被吸引。”

昭阳似乎是站的有些累了，慢悠悠的开始往军队扎寨的地方走，话却没停“本宫不需要他的忠心，各取所需而已，寒玘懒得去应付大雍风雨飘摇所会带来的恶劣后果，本宫想要亲自带领大雍恢复甚至超过五十年前的盛世景状，我与他的利益高度一致，在目前，以他的性子，没有背叛本宫的理由。”

明落仍旧是不明白，对于寒玘来说，想要避免大雍的风雨飘摇，辅佐太子也未尝不可，怎么就一定会向着殿下呢？

“想不明白吧？小明儿也在朝中，甚至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怎么就不跟着小明儿好好做事呢？”昭阳与明落相识数年，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笑了笑，“你以为他没打量过么？小明儿一向不喜欢朝中那些麻烦事，勾心斗角的他嫌麻烦，做起事情来也是马马虎虎的，以寒玘的脑子，在朝中做几日就知道了，在这种涉及他自己日后生活的决断上，他是一点风险也不会留下的。”

昭阳在提起雍明的时候，神色极其柔和，是个颇为贴心的好长姐，二人一路回了营地，明落掀开帐主帐的帘子，昭阳吩咐两边的人退下后，接过明落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殿下的意思是，当前小寒公子与咱们利益一致，是以培养出来也无妨，他没有背叛的理由么？”明落仍旧是不太放心的模样，这么多年，昭阳的心其实一惯是软的，虽然嘴上说的笃定，可日后若是利益不一致了，她也未必就能舍得下心去除掉寒玘，培养出一个祸患可如何能行？明落没见过寒玘几次，昭阳回京的时候，她一般在江南外祖家进一步修行医术，算不上了解，那家伙面上一惯带着笑，一看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要是另有目的怎么办？

“我以为寒玘和凌玦本质上是一类人，眼里只有利益和结果，”昭阳看着明落，总觉得她好像想了很多，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来。明落听见她自称变了，就知道昭阳不打算以公主的身份同她聊了，姿态也随意了不少。

“那你还敢……”

“阿落，你先别着急，你的顾虑我多少都知道些，害怕他反水，警惕他别有所图，”昭阳叹了一口气，“先别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的道理，我这几天见他行事过激去和他聊了聊，我觉得我之前可能想错了，他和凌玦还是不一样的。”

“怎么说？”明落有些疑惑，“和你今天问的事情有关？”

“对。”昭阳神色一时有几分古怪“他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残忍和不合理的地方，在他的观念里感情这种东西没用，就是可以舍弃的，利益最大化才符合他所谓的逻辑，是不会被反驳的，每个人都认为正确的选择。你什么时候见过凌玦这样？”

“万一只是装的呢？”

“阿落，我之前叫人跟着他小半年，一开始，他刚出京城，暗中解决了不少人，面上看着温温柔柔的，手段狠辣的不似人类，五识也远比常人敏感，”昭阳神色不明“可每到一处，他都会去刻意模仿一些人的行为，每一次模仿之后，他面上的行事作风就会软化一点，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怀疑他……被什么邪祟上身了？”

“寒玘一直很会装，扮柔弱和无辜更是拿手绝活，这是我在京城就知道的事情，”昭阳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凌玦将人看得太紧，他会不会像那些稚童一样，其实对这个世间其实并不了解，但是过早的进入了朝廷，模仿的都是身边人的做派，所以才显得格外残忍。”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明落想了想，“你是怎么打算的，纠正他？让他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你想什么呢，他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长成了现在这种性格，就代表他骨子里是不相信任何人的，”昭阳轻笑了一声，“哪有心甘情愿一说，对于这种人来说，最可靠的关系，反而是利益带来的，不是么？”

如果对于寒玘来说最可靠的关系是利益带来的，那么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合作伙伴的关系才是最紧密、最真实的。

“如果他的道德感被纠正过，让他知道背叛一段合作关系是不正确的，甚至有损利益的，”昭阳的眼里全是势在必得“他就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来了。”

明落恍然大悟，这才是要去找暗卫的真实目的，原来是要给寒玘模仿用的，“殿下果然英明。”

“嗯，”昭阳轻轻应了一声，示意明落去休息，眼却是垂了下去。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没说的，在她眼里，寒玘并不是天生的坏种，更不是无可救药，她希望自己能去拉他一把，也算是给大雍多添一个能臣，昭阳自嘲的笑了一下，觉得明落说的挺对，自己的心还是太软了。

寒玘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他如今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出海的人选出来了，可供指导的人是现成的，可海运署如今缺人手，这个关卡是设立好了，目前里面还是只有寒玘本人一个光杆司令，海运署里的人员都属于朝廷官员，可不是他能通过自己这里叫普通民众来考试可以决定的，得去和赵智商量一声才能调人。

寒玘颇为绝望，又要去和赵智打太极，好烦，不想干了，想辞官回京都躺着做金丝雀了。

算了，这种想法并不现实，还不如找个靠谱点的纸老虎压着赵智谈算了。

嗯，不对。寒玘忽然回过神来，昭阳此刻不是正在南越么？

哦，昭阳要能是能被他叫去南疆巡抚府邸，那大概是只真老虎。

打定主意，寒玘做起事来就快了很多，先吩咐云竹将指导的事情放到前面来，再派人熟悉航路和增添补给，自己则是去了军营驻扎地。

“殿下，小寒公子在外面，说是有事情要见您。”

“那正好，”昭阳放下手里的兵书“省的阿落你明天再跑一趟，去请进来吧。”

“殿下，”寒玘进来刚行了礼，昭阳就先开了口。

“你来的正好，那天我见你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的，”昭阳笑眯眯的“想着你身体大概不太好，正准备这几天派个我这边的暗卫给你跟着学学功夫，日后海运办开了，想弄死你的肯定是一波一波的，正好学点防身，如何？”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寒玘一时无话，觉得昭阳一定是喝过酒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唐·白居易《策林三·君不行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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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