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第15章 分歧

“这封信里讲了什么重要东西？”昭阳鲜少见寒玘这般正色，“是发现了什么吗？”

“殿下英明，”寒玘微微颔首，“确实是发现了新的东西，是地图上不曾见过的新的，土地。”

“此言当真？！”昭阳被惊着了，土地一向是个大问题，大雍一惯人多地少，若是能找到一块不错的土地，想必可以解决不少问题。可那块地，品质如何，谁也不知道。

寒玘自小在凌府长大，自然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事，略略一思索就知道昭阳在想什么，“殿下放心，人马并不是胡乱配的，三个经验老到的渔夫，一个熟悉土地的当作厨师用，还配了一个陛下调来的暗卫，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昭阳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寒玘的能力她一般也有数，是个做事妥帖的，不然也不会叫寒玘来替她处理这海运一事，如今看来她似乎还是低估了寒玘的本事，这家伙可比她想象中的要有用多了。

“我如今是想问问殿下的意思，”寒玘等了一会，忽略了昭阳其实并没有回他的事实“发现的土地面积并不算小，而地面上的疆域似乎也和过去说的不一样，如若自古以来有些观念就是错的，殿下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那些说法不对，你叫人去查了？”，昭阳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事情，几乎有些怒意“你有几成把握，你就敢叫人去尝试，底下人的命不是命吗？”

“殿下，如果不开海运，那些人比照如今的赋税缴纳程度，大抵也是要被沉重的税收拖死的，”寒玘语气平静，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为了海运去探路，没出事自然最好，回来了可以减免赋税，还可能有奖励，可以供得起一家人的花销，出了事情也有补贴，一家人三十年内的吃喝就不用愁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怎么算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寒玘！”昭阳似乎没有想到寒玘会说这种话，连语气都凉下来“人命是叫你拿来这么算的？你简直就是胡闹！”

昭阳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气势汹汹地摔门走了。

徒留寒玘在原地愣神。

他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他承认人命值钱，可是，昭阳有必要在意成那个程度吗？

“主子，”云竹替人送走了崔福成一行人，“殿下走了。”

“嗯。”寒玘低垂着眼，眼神里有难得的茫然，声音也低低的“云竹，你说为什么昭阳会那么在乎那些人有没有活着呢？出海这一趟，明显利大于弊，不是么？为什么不能那么算呢？”

这话云竹接不了，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候着。

“罢了，”寒玘有些累了，虽然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但如今事情颇多，他要是一直想着，旁的事情也就不用做了。“云竹，你叫人把桌上的东西撤了吧，殿下用过的丢了，剩下的，你们分了吧，我去码头看看修缮进度。”

虽说寒玘决心暂时把事情按下，但是脑子里实则还是昭阳那副气急了的模样，眼神涣散，只有一片茫然。

送信的猛禽带着信件飞回，稳稳的落在寒玘的肩上，寒玘拆开竹筒里的信件，细细阅读起来。

那块地位置还是不错的，水肥也好，极适合耕种，只不过地上已经有了不少居民，虽然看起来开智程度并不高，但人数众多，硬要抢夺土地的话，他们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寒玘蹙起眉头，有人居住，大雍确实是不好下手，更何况昭阳在这儿，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主。

“殿下。”寒玘在军营外站着，“下官有要事求见。”

昭阳不是个特别容易情绪化的人，寒玘这人一向喜欢把事情往小了说，他说要事，想必不是什么轻易能解决的事情，“进。”

寒玘将信件放在昭阳的桌案上“殿下，据查那片土地适宜耕种，只不过已有居民，开化未尽，想来不太好处理。”

“那你就是有处理的法子了。”昭阳挥手示意营帐里的人都出去，只剩下她和寒玘两个人“说来听听吧。”

“殿下，世家大族光分化是不够的，他们大部分都会自行配备府兵，”寒玘面色平静“将领中未必没有不信服与您的，不妨利用那片新寻找到的土地，将上面的居民收容教化，女子按着殿下的意思先行试验，男子教化为兵，日后或许有派的上用处的地方。”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昭阳很认真的审视了他这个想法，“不过，要是想要教化这些居民，人员配备怎么办？”

“殿下总不至于在此处一点能用的人都没有，”寒玘脸上挂着一贯的浅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今天显得略有些僵硬，“这边海边有最是朴实的教书先生，每隔一段时日轮着来就是了，若是殿下还是不放心，晚些时候我找个借口，离开三五个月想来没什么大问题。”

寒玘说的满不在乎，对于可能在海上遇到的问题和可能死亡的风险一点也不在意，昭阳静静的看着他，她其实很早就意识到寒玘和寻常人不太一样了，这个人实在很奇怪，气质让人觉得违和，他的很多共情的模样都像是演出来，对于人的感情简直一窍不通，做事也全然不讲情分的，眼里只有他想要的结果，中间发生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这其实很不对劲，人类难免都是有情绪的，会被打击，会崩溃，有些人的感情可能滞后，可能相对较弱，但是像寒玘这样一点没有的，她真的完全没见过。

“就按你说的去办吧，晚些等补给站什么都建好了再找人去教化，”昭阳还是决定先解决眼前事“你先叫那边的人着手准备谈判吧，顺便看看能不能绘制图例，本宫晚些挑个合适的人去帮着谈判。”

“是。”

等到寒玘把信再度发出去后，就去了沿岸港口，这边准备下海进行海运的船只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已经是只有一个船夫驾驶着，空船下过海了，为了安全，寒玘决定在载上货下海进行载人载货的测验。

只不过上船的人选嘛，还没有定下来。

寒玘点了几个参与制作的匠人，还有行船经验丰富的渔夫，再加上他自己和一个云竹人就差不多了，船上装了不少木条，本来一行人准备即刻出发的，只不过这个时候，昭阳来了。

“这就是新建的，准备下海运输货物的船只？”昭阳围着船绕了一圈，“本宫身边随行的有一医女，正好本宫就和诸位一道。”

“殿下？”寒玘几乎有些错愕，他原以为昭阳这次来只不过是照例巡视一圈而已，怎么还……

说实话，寒玘不想让昭阳参与进来，一想到船只尚未完全安全就要下水，他就有点不想带上昭阳了。

好奇怪的想法。

昭阳却摆摆手“本宫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无奈，一行人只好带上昭阳和明落一起出发。

寒玘有点晕船，在甲板上吹吹海风会舒服些，就没叫云竹跟着，他没见过这般广阔的水面，感觉颇为震撼。只不过，脑子似乎还是不太清醒，陷在那日昭阳说的话里了。

为什么，为什么人命不能那么算呢？

“寒玘。”

“殿下。”看清来人，寒玘虚虚的行了个肃拜礼，然后就懒懒散散的在栏杆上靠着，眼神仍旧有点涣散。

“你是不是还是想不明白，”昭阳语气淡淡的，有点柔和“为什么人命不能像你那天那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