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某位不负责任的坏心眼拽哥所赐,庭远这一晚压根没睡着,虽然有一半原因是认床,加上外面一直有人鬼喊鬼叫,但他还是把错全归咎于向知谨,因为这个家伙睡得比谁都香,气得他大半夜想拿刀把他正义执行了。
庭远五点才睡着,迷迷糊糊被人吵醒。
“元元,起床了。”
“唔!”
听到自己的小名,庭远僵尸一样惊醒,难以置信地看着撑下巴趴在身边的人,感觉自己是要猝死了,才会梦到这么荒谬的场面。
“要到时间了。”向知谨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对着他睡衣滑落的肩头拍了张照,“动作快点。”
“你是不是有……”
庭远看着他身上绿油油的衣服,猛然回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把推开挡路的人,急匆匆抱着衣服跑进浴室换,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漱完,边换鞋边看手机。
——八点十五分,八点半开大会。
向知谨帮他拿了水杯,关好电源站在门边等着。
庭远也顾不上梳头了,顶着乱飞的头发,边扎腰带边跟着他,见楼道里都空无一人,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向知谨单肩背着书包,松垮垮的军训服套在他身上有种又正经又慵懒的感觉,他本人一直是这种状态,穿什么衣服都一样,冷着脸慢慢悠悠地走,像拽哥在逛街。
向知谨虽然慢慢悠悠的,但他腿长,步子迈得大,庭远加快步频跟上去,听他贱嗖嗖道:“我又不是庭少爷的随身闹钟。”
庭远给了他一脚:“下次再爬我床你就死定了。”
“嗯哼。”向知谨心情愉悦地哼了一声,把胳膊肘搭在他头顶上说,“把腿踹断你就有我高了,加油。”
“嘴贱。”
“你也是。”
去田径场集合之前,他们先去买了早餐,既然怎样都赶不及,不如先吃早饭,反正只是傻站着听校长说话,从队尾偷偷钻进去就行了,被抓到他们也有借口。
幸好班助忙,没人清点人数,他们吃完饭光明正大地走进一大片油油绿绿的队伍,边跟辛许通话边找自班。
一看到他们,辛许就松了口气:“啊,你们终于来了,没吵架吧?我还以为你们偷偷打起来了,刚想出去找你们的,下次还是我来叫小庭吧。”
庭远有点尴尬地说:“我会自己定闹钟的。”
“那行,要是你没醒我就叫你。”
“谢谢。”
“不用客气,哈哈,没吵架就行。”
辛许转回去继续听校长废话了。
东边有几栋烂尾楼挡着太阳,现在还晒不到他们,晴空澄澈高远,预示了今天的大好天气,风也很大,干站着不动被吹透的感觉很舒服。
台上校长慷慨激昂地欢迎新生,和总教官一唱一和跟讲相声似的,学校分数线高,乖学生比较多,都端端正正地穿着绿迷彩认真听讲。
庭远属于半好半坏的类型,他吹着风犯困,左顾右盼看到有摄影师在,没敢把手机掏出来,无聊扭头去看一进人群就变成高冷帅哥的向知谨。
坏学生典型案例正在玩手环游戏。
他把脑袋凑过去,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拿着手环在小屏幕上戳戳点点,玩的是蜗牛推箱子小游戏,简单益智关卡多非常适合消磨时间。
看得正入迷,向知谨忽然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说:“偷看犯法。”
“谁偷看了……”
庭远下意识反驳,向知谨重新把运动手环系回手腕,单手扣表带的动作看得他话音突然一顿,想到这只左手好几个月前被他仔细摸过好几遍,不免怀疑向知谨昨晚是故意用这只手调戏他的。
这个心机男。
被无声骂了数遍的向知谨一无所知,扣好手表看到庭远小狗龇牙似的瞪着自己,也看了他一会儿,猜测道:“你要玩?”
“不玩。”庭远冷冷道。把配套的绿帽子扣在那个乱糟糟的脑袋上,抱着胳膊扭回去不说话了,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向知谨了解他不会轻易真动气,这种乱耍脾气的行为可能更像是撒娇,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得偿所愿被甩了个眼刀后,忍着笑挪开了视线。
接近九点半,演讲进入尾声,前面一排排教官分配到各个班。
向知谨看了眼明媚的天色,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瓶防晒喷雾递给庭远:“别晒完换国籍了。”
庭远不接,龇着两颗虎牙自傲道:“我就是来美黑的,怎样?”
向知谨直接抓起他的手喷:“学校把你当兵,你把学校当美容院。”
“你乱抓什么……”庭远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肢体倏地僵硬,胳膊都直了,结巴道,“别,别在这动手动脚的。我就想变黑,管得着么你。”
“普通同学互动而已,你急什么。”
“谁急了……”庭远直挺挺等他喷完手,又乖乖闭眼让他喷脸和脖子,忽然冒出来一句,“你是不是讨厌黑皮?”
向知谨笑了,故意顺着他的话道:“嗯,我喜欢白白嫩嫩的小白菜,如果你非要把脸晒脱皮的话,就别来找我说话了。”
“庸俗。我什么时候主动找你说话了,明明是你。”说着,庭远倏地呆住了。
向知谨摘下他的帽子,神色从容地帮他把脸抹匀,凉薄的眼睛自上而下盯着这张漂亮脸蛋,手心脸颊温度和日光一样滚烫,浓密睫毛随着眼皮眨动颤个不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慌乱地看向别处。
可惜的是他没有公共场合**的爱好,在教官巡视到后面之前,把帽子扣了回去,轻飘飘道:“多吃点,每次看你都要低头。”
庭远戴上帽子就以为别人看不到他的大红脸了,小声嘟囔一句:“儿子见爸爸不就得低头嘛。”
向知谨假装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庭远撇开脸。
与此同时,比向知谨矮了半个头的教官走到身边,低头看看庭远,抬头看看向知谨,见他们把间隔半米的两列站成了肩挨肩,伸手把他们分开,严肃道:“站好了,领导讲话下面要安静。”
“好的。”庭远小声应答。
教官抱起胳膊,皱着眉头看他。向知谨想到庭远那句话,不禁勾起嘴角。
教官抬头看过来,正好逮个正着:“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向知谨学庭远的语气说:“好的。”
“你的帽子呢?戴上。”
“好的。”
向知谨一本正经地从庭远外套口袋里抽出自己的帽子扣上,发现庭远肩膀颤了一下,这个傻子偷笑也不知道把那两颗大白牙藏起来。
教官盯了他们一会儿,等隔壁班开始动,才走回前面带队走。
这个专业女生本来就少,还全分到了隔壁班,班里四十多人全都是男生,前面的耐不住去看别班女生,导致队伍拉得又长又慢。
通过班群里乱七八糟的聊天看得出来有不少混子,想着第一学期就谈个恋爱的不在少数,但是一个个直勾勾盯着别人看的样子太难看了。
向知谨插着兜慢悠悠走,看了眼那几位毫无觉察的女生,默默想但愿她们没人看上这帮人中的任何一个。
收回视线,蓦地对上庭远的眼睛,这位也不知道盯了他多久,同样是毫不遮掩的目光,庭远是纯粹的傻,一看就没什么坏心思,只会让人觉得脑子不好。
被逮住的庭远立马转移视线,又觉得没必要心虚,硬气地龇着虎牙凶道:“干嘛。”
“唉……”向知谨叹着气拍了拍这个傻子的肩膀。
虽然不明所以,庭远还是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难以置信张大嘴巴喊:“你,你有病啊!什么意思啊?拍我干嘛?!”
“唉……”
向知谨但叹不语。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庭远气得像个随时要爆炸的大气球。
到了地方,趁着收手机的空隙,向知谨给自己喷了防晒,一个自来熟的同学上来就拿,他“哦”一声,把喷雾给了庭远:“谢谢,回头给你转两百,别拒收。”
“真假的啊?喷这么一下要两百?什么防晒这么贵。”
“外国货,是挺贵的。”向知谨揽过庭远的肩膀,毫无感情道,“谢谢,这么小一瓶还愿意借,过几天我快递到了还你一瓶。”
那人鄙夷道:“咦,难怪说暮春市男的都是死矫情的少爷,你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看那些教官,一个个晒的那才是真爷们儿。”
向知谨冷笑一声,直白道:“嗯,少爷当然不会上来就拿别人东西了,不知道真爷们儿会不会。”
“你……”
那人气愤地被朋友拉走了。
配合演了场戏的庭远有点担忧地看着他,怕他刚开学就招惹到不该惹的家伙,似乎忘了他向来都是欺负别人的高冷拽哥人设。
向知谨依旧犯贱道:“假爷们儿,记得补防晒。”
庭远变脸给了他一脚:“神经病。”
“少爷个子不高脾气不小。”
“你长这么高不照样是脑残。”
“谬赞。”
“谁夸你了。”
“谁回你了。”
“贱。”
教官远远看两人斗嘴,集队时直接把他们分到了最后一排队伍左右两边,隔着遥远的距离,骂也骂不到,俩刺头安静了一整天。
午饭时间向知谨被人叫走了,庭远抱着他的包和其他两个舍友一起吃饭,短暂午休后继续训练,他依着向知谨的话,乖乖涂好防晒,向知谨时常盯着他抹脸,然后差使他去给自己接水。
庭远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给他接好水,其中一次被班导看到,以为这是什么隐性校园欺凌,让教官把他们分到队伍左下角和右下角,连面都见不到了。
傍晚吃饭休息,向知谨打完饭还没坐下又被同一个学姐叫走了,他们三个只得边吃边等。
向知谨这回没走多远,就在门口和学姐面对面站着。
学姐穿着白色波浪裙气质迷人,穿着迷彩训了一天的向知谨竟然也没被学姐的美貌碾压,优越的身材和骨相看起来很养眼,就是改不掉那副拽哥站姿和表情,冷漠的压迫感让人难以接近。
学姐笑吟吟地说了些什么,向知谨依然插着兜,也说了几句话,学姐愣了一下又笑了。
两个人都长得太惹眼,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不禁投去八卦的目光。
苏二壮也频频回头,啧啧叹道:“难怪咱训练的时候那学姐一直在上面看着,原来是心有所属啊,506那几位还想晚上借把吉他表演节目吸引人家注意呢。”
辛许看了眼庭远,摇头说:“不不不……我觉得学姐应该是向哥老朋友什么的,等下可以问问嘛,还是不要随便乱猜造别人谣好了。”
“辛宝,你真是个三好学生,这都不准说。”
“都是朋友嘛……还有晚上要开班会,没有表演节目。”
“班会啊,那是不是要选班长了啊,辛宝,我去给你拉拉票呗。”
“真的?那我要是选上了请你们吃饭。”
“那必须能选上啊。”
庭远看着辛许的表情,疑心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他和向知谨之间的异常,所以今天很少来找他们说话,刚刚那句话也是想安慰他。
但辛许想多了。他和向知谨根本没有那层关系,也没有那个意思,他根本没必要在意向知谨的社交。而且就算有,别人可能误会,他被向知谨欺负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向知谨是个对谁都不感兴趣的人,嘴还特别贱,谁看上他也是倒大霉了。
没聊几句,万众瞩目的向知谨回来了,顺便带了盒冰绿豆饮料,往庭远手边一放,挨着他坐下来开始吃饭。
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苏二壮耐不住好奇心问:“男神,是不是要脱单了啊?”
“嗯?”
“学姐跟你说了啥啊?”
“哦。”
向知谨语气里莫名有点失望。
“哦啥呀?说说呗,哥们儿要急死了。”
“私事,没八卦。”向知谨言简意赅,意思是让他们别问。
“真的假的……”苏二壮满脸不信,但也没有缺心眼接着问下去。
向知谨让他们吃好了先走,善良的辛许非留下来等他,苏二壮也只好等着,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忽然惊讶道:“我去,庭妹不也挺好看吗,表白墙上怎么没看到啊,506那几个衰崽都榜上有名,啊?我看不懂了。”
本尊还没表达疑惑,向知谨先出声了:“庭妹?”
“一看你俩就是没跟班里人混好,”苏二壮笑嘻嘻地说,“那帮人看隔壁班这么多妹子眼红死了,隔壁班也笑咱班一朵花都没有全是牛粪,就有人提议庭远当班花,他们私底下都叫庭妹,当然也只敢私下叫了。”
“哦。”
庭远倒是没所谓,反正从小到大又不是第一回被当女生了,他不讨厌妈妈给的这张脸,也不能改变别人的刻板审美,而且只是无恶意的玩笑而已。
向知谨却冷笑道:“没事找事。”
苏二壮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惶恐道:“男神,你要替天行道可别把我供出来哦,我只叫过这么一次,喜欢性转庭远打炮的人是他们,跟我没关系哈。”
辛许难以置信道:“打,打什么?”
“呃,这个……”苏二壮被迟来的危机感压得脊背发凉,不敢说话了。
“哈,弱智,恶不恶心,先不说性转,莫名其妙对着异性发情就够恶心了。”庭远骂了一句,但不会把他们对自己的恶意当回事,毕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他以前还恶心得想拿刀捅死他们,现在还是恶心,但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相比他的感受,庭远其实更好奇向知谨的反应,他装作不经意偷偷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向知谨异常平静:“看我干嘛,走了。”
“哦……”庭远默默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