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的太阳没得意几天,暮春市夏末的雨铺天盖地连续下了两周,每天的训练要么在小雨里,要么大雨挤在体育馆里,身上每天都是湿衣服的潮味,晚上也只能挤在室内开会看红色电影。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今晚会议开到九点解散,大家都约着去吃夜宵回宿舍了。
向知谨很少向别人透露私事,庭远也没理由问,所以那十多个男同学排队找他道歉时,他第一时间猜到了是向知谨,但仍然不知道这忙碌的两周里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些人服软。
等他们一个个鞠躬道歉完,庭远懒得演,说了点客套话就要道别,一回头只剩辛许在等他,十几个男同学以为他不接受,赶紧喊:“班长!你可得给我们作证啊,我们真道歉了啊,别跟那谁说我们态度不好啊。”
辛许一如既往的善良,和气道:“好,我知道了,庭远懒得和你们计较,你们也长个记性,以后别这样了,早点回去吧,下雨了。”
“谢谢班长!”
一群人猴子似的逃走了。
辛许把伞递给他:“小庭,你先回去吧,我得跟老师交个表,待会儿苏哥来接我。”
“嗯。”
庭远一个人回了宿舍,想着该怎么和向知谨道个谢。
宿舍四个人都不邋遢,屋里每天都是辛许的香氛味或者苏二壮的花露水味,如果闻到了花香沐浴露味,那就说明这两位都不在宿舍,果不其然,穿着短裤短袖一身清爽的向知谨坐在椅子里玩游戏。
他们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认识十多年但关系从来没好过,他们本来就没有寒暄的习惯,庭远也没想好怎么提起那个话题道谢,而且自己身上还穿着湿衣服,总不能臭烘烘地找他说话。
庭远找了睡衣去洗澡,一身水雾出来时,向知谨拎着小水壶站在阳台里浇花。
虽然不知道雨天为什么还要浇花,庭远忽略了他,洗好衣服放进洗衣机甩干,偷偷摸摸地把内裤晒了,回头发现向知谨一直在盯着他。
盯得庭远差点以为自己晒的是他的内裤,莫名心虚道:“干嘛。”
“散步。”
“雨飘进来了。”
“淋雨。”
“神经病。”
庭远把衣服也晒了,然后开始刷牙,圆圆的眼睛转溜溜偷瞄旁边的人。
拽哥终于放过了快淹坏的花,走到洗漱台前继续看他,抱着胳膊,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脸。
庭远觉得莫名其妙,含着泡沫口齿不清道:“……干嘛。”
“等你。”
“等我干嘛。”
“快点。”
被催促的庭远一脸疑惑地刷完牙,把脸洗干净,脸上的水还没擦,就被一条劲瘦有力的胳膊勾着脖子拖进了浴室,门合上后“咔嗒”一声。
“你……”
庭远被高大的身形笼在阴影下,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墙,那条胳膊撑在他头顶,一身幼稚花香的男生已经极具压迫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带着侵占意味的眼神让他忍不住心颤。
庭远呆滞地仰视这张脸一再接近,浓郁的黑色眼眸像要把浓墨倒进他眼里,深深凝视他,下一秒,温热的薄唇贴上了他微张的嘴巴。
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毫无波澜,认真注视他,像一面洞察一切的镜子,他的大脑“嘭”一声爆炸,直冲颅顶的红热迅速染红了整张脸,不知该反抗还是接受的手胡乱抓住对面衣襟,整个人都僵住了,唯一拥有知觉的嘴唇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柔软,一点声音也哼不出了。
“闭眼。”向知谨贴着他的嘴唇低声说。
庭远受到蛊惑似的乖乖闭眼,四片湿软的唇瓣缓慢挤压磨蹭,有些急躁的薄唇开始吮吸他的唇肉,生涩地伸出舌头舔过唇缝和那两颗突兀的虎牙,探入牙关寻觅到他颤颤巍巍的小舌,急不可耐地缠了上去,相触的两条舌头毫无章法地卷到一起交缠,胡乱舔舐吮吸,停滞又重新运转的呼吸越发急促,舌根一阵阵冒出唾液,本就湿润的舌头越来越滑,不明所以但激烈的热吻中,不明不白地咽下了对方的口水,是柠檬味的初吻。
濒临窒息的间隙中,两人疯狂喘息,乱来的吻让他们都面红耳赤心脏狂跳,嘴唇也变得又湿又红,庭远的眼睛湿漉漉的,难以抑制地颤动,水光也跟着颤,慌张又期待地仰视着向知谨。
庭远太矮了。向知谨把那两只缩在胸前的手搭上肩膀,借着墙壁,捞起那两条发软的腿缠在腰上,托着他的屁股,两双眼睛短暂相视,然后又吻了上去。
刚从“被向知谨亲了”的震惊和初吻的余韵中清醒的庭远又被亲懵了,他下意识抱紧臂弯里的脖颈,接受了比他小一岁的向知谨比他提早变成“男人”这个事实,被迫在他的热情里学着接吻。
陌生的迷乱中,他一边想着“这是我的仇人”一边又想“这样回报他也不错”,他附和着向知谨的吻,空隙中口齿黏糊地说:“向,知,唔……嗯,谢谢。”
向知谨慢慢停了下来,脸色有些阴沉:“你喘什么?”
庭远脸一红,慌忙摇头否认:“我没有。”
“谁教你接吻叫名字的。”
庭远怀疑自己偶像剧或者爱情小说看少了,竟然不知道接吻有这个规矩,他尴尬又羞赧地垂下脑袋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向知谨沉默了,以一种灼热又深沉的目光看着他。
庭远被盯得心颤,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还被抱着,顿时感觉全身发麻,怕摔下去不敢松手,只得动了动腿,不自在地说:“好,好了吗?”
向知谨莫名被气笑了:“你当这是作业指标吗,什么好没好的。”
庭远被嘲弄得也有些恼了,皱着眉头说:“那不然你要怎样,亲都亲了,本来就……”
“那我说没好呢,可以接着做下去?”
庭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有病啊!”
向知谨忽然诚恳道:“没病,很干净,只对你的照片用过。”
“向知谨!”
庭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骂什么,挣脱向知谨的手跳了下来,慌慌张张地顶着快爆炸的大红脑袋逃出了浴室。
身后传来高冷哥不高冷的愉悦笑声,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气愤得眼睛都冒火,折返回去用力给了他一拳又一脚,再狠狠甩门把他放肆的笑声隔断。
快气炸了的庭远怕自己一时冲动拿刀把人捅了,猛灌了几杯凉水就把自己关进床帘,蒙在毛毯里装死,然而小鹿乱撞的心跳不让他安宁,猛跳不停的心脏连带着身体也抖个不停,他咬紧牙关,努力平复躁动的心情,无声骂了向知谨千万遍。
不管怎么冷静,接吻的画面和嘴里残留的感觉总会把他拉回该有的温度,一想到这些他就羞得无地自容。
过了不知道多久,庭远都快把自己闷熟了,掀开毯子呼吸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让他又气又羞的声音在帘外轻轻说:“少爷,小的有要事要禀报。”
向知谨太了解他了,装死都没用。庭远隔着帘子拿脚踢他,凶巴巴道:“滚啊,别烦我,恶心死了,变态。”
没料到向知谨被踹完抓住了他的脚,悬殊的力气让他挣脱不开,那只冰凉的骨手捏了捏小腿肉,顺着腿爬了进来,毫不客气地躺下了:“晚安。”
庭远立即弹起来,手脚一起推他:“干什么!臭不要脸的,滚出去。”
向知谨闭着眼安详得像具尸体,理直气壮道:“我床湿了,借住一晚。”
“你不会自己吹干啊,要借找别人去。”
“你舍得吗。”
“少自以为是了。我巴不得你睡垃圾桶。”
“如你所愿,我已经睡下了。”
“滚开,嘴贱。”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谁跟你一个被窝,滚出去啊。”
“麻烦关一下月亮,我要睡了。”
“今天下雨,傻帽。”
向知谨被骂笑了,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就只有傻乎乎的庭远会认真回答他。
他笑了一会儿不应声了,闭着眼开始装睡。
庭远家里还有个没断奶的弟弟,他这个身高不知道有没有一米六的哥哥,平时估计没少被庭妈一视同仁喂奶粉,身上总一股驼奶粉或者羊奶粉味,床上用品也是,不是那种香甜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乳制品味,至于他为什么能闻出是奶粉,是因为小时候庭妈送庭远上学也会给他喝一点,看到他现在长这么高了,而庭远一点没长,肯定更怀疑庭远奶粉喝少了。
十多年来,每次靠近庭远闻到这股气味,都会让他觉得安心,现在整个空间里都是这个气味,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睡着。
庭远当然不可能让他安心睡着,他毫不留情把枕头抽走了,向知谨的头掉在床单上,不到两秒再次抬起来,得寸进尺地枕到他腿上。
“不要脸。”庭远立马推开他。
向知谨蓦地睁眼,半真半假道:“要脸我就不会选这所学校了。”
庭远惊了一下:“还说你不是故意缠着我的。”
“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缠着你,对吧。”
“干嘛突然说这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你要真一直缠着我,我可要报警了。”
“我在装可怜啊,元元。”
“……”
庭远满脸无语凝噎。
面面相觑片时,庭远妥协让出一半枕头,红着脸在他身边躺下来,闭上眼强装正经。
得逞的向知谨挤过去,无比自然地把胳膊搭在那截窄窄的腰上,还没开始动手动脚就被抓住了,庭远的手握不住他的胳膊,只能捏着肌肉,可怜地看着他,有点羞涩又难为情地说:“那个,谢谢,你帮我教训他们。”
听他说完,向知谨轻笑着,把脸埋在他肩上,以占有的姿态搂着他,愉悦地哼了一声:“嗯哼。”
他们亲密地共享一枕,滚烫的鼻息暧昧缠绕,咫尺之近的距离内,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庭远不躲,向知谨就开始亲他的脖子,鼻尖和嘴唇贴着这片敏感柔嫩的皮肤又蹭又吮,感觉到小臂肌肉被越捏越紧,怀里的人绷得像个塑料娃娃,他笑了笑,在那颗小小的喉结上亲了一下,听到一声甜腻腻的哼声,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发现庭远流鼻血了。
向知谨吓了一跳,胡乱抽了一堆纸巾捂住他的鼻子把人扶起来。
庭远手上都是血,抓着纸巾把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他肤色浅,明显能看到血液上涌的红蔓延了整张脸,像整个人都在冒着热气,眼睛也湿得跟哭过一样。
“没事吧?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找点冰块?”
“闭嘴。”庭远凶完之后又小声地说,“不准笑我。”
向知谨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想着脸面,有点想笑但忍住了:“不笑。”
等鼻血不流了,庭远才动身清理,向知谨全程拿着水跟在他后面,跟个挂件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幸好没弄脏床铺,重新躺下来后,他整个人变得跟尸体一样安分,手脚规规矩矩的,不敢乱摸乱亲了。
安静了没多久,辛许和苏二壮回来了。
“他俩人呢?睡这么早啊。”
“不早了,我们说话小点声,快点洗澡睡觉。”
“他俩这作息也忒健康了吧,跟我妈一样,真睡了啊?连手机都不玩。桥豆麻袋!我男神的拖鞋怎么在庭远床底下?辛宝,你不是说他俩宿敌吗……”
“嘘——”
很快大灯被关上了,吸光的床帘内漆黑一片。
向知谨从飘飘然的冲动中找回理智,被迫回归高冷哥状态,怕脸皮薄的庭远再流鼻血,什么都不敢做,热血沸腾的年纪只能当个木头人。
闻着庭远身上令人心静舒适的味道,仔细听他平缓的呼吸,向知谨也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有人给他盖上了毛毯,一只小动物窸窸窣窣地钻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