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出仙 第18章 族人

“要不换一样东西给你？……你别不搭理我啊！”疏雨依旧不死心，亦步亦趋跟在阳翊身后，指尖还捻着一缕烧焦的发梢，“那既然她对你的血龙珠无贪图之意，何不干脆放她归家算了？我瞧她修为低微，却敢抵挡柳前辈一击，还好柳前辈手下留情……这蠢劲儿，倒像是以命护你。”

他尾音微扬，似笑非笑。

两人心照不宣，“她”指的自然就是石离九。

那日石离九以身阻挡之时，他可亲眼瞧见阳翊那双手有一瞬的颤抖。

阳翊先前是担忧血龙珠的秘密泄露才将她留在身边，如今既知她无意，疏雨这话便是明里询问，暗里试探。

毕竟她两次三番挺身而出。

阳翊脚步微滞。

石离九挡在他身前的刹那，他的确曾有过动摇。

可万年寒冰岂会因一缕春风便顷刻消融？

对他而言，血龙珠之重无可比拟。

他摇头，眉峰压得极低，喉间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不可。”

若血龙珠的消息被她无心泄露出去，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将沦为众矢之的。

这代价，他赌不起，也担不起。

“你是不是对那丫头动了凡心？”疏雨忽而阴阳怪气，眼底泛起酸涩，“你说！那株兰花你是不是要送给她？！你说啊！”

“莫要胡搅蛮缠。”阳翊目光骤冷。

“哎呀……”疏雨捂住胸口，作心痛状，“她竟比我更重要！你竟为了她拂我的面子！太过分了！”

他扭身撞向廊柱，长袍蹭得朱漆斑驳，倒像只炸毛的凤凰。

这些废话阳翊充耳不闻，只将一卷残卷递到疏雨面前，“这半卷搜神术，从何处得来？”

疏雨斜睨一眼，傲娇地扬起下颌，“你求我，我便告诉你。”

“快说。”阳翊不耐烦，举起残卷轻敲他脑门。

疏雨“哎哟”一声，龇牙咧嘴地揉着脑门，“你下手轻些！疼死我了……等等！别打了！我说我说！”

阳翊作势又要敲打他的脑门。

疏雨忙不迭说道：“封神海海边与魔族人战斗时，在一具死尸身上扒来的。”

阳翊收起将残卷，“看来，还得重回封神海。”

疏雨眼睛一亮，他随阳翊回城多日，早已惦记起封神海边那些并肩浴血的兄弟，听闻此言，自然一千一万个愿意。

还未等他回应，有一股撕裂空间的气息突然窜入龙吟小院，其方位……直指耳房！

那气息挟着浓浓血腥味，仿佛有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破开城主府结界，坠入此地。

“走！”阳翊身形一闪，迅速挪移至耳房。

疏雨无法挪移，只得大步飞奔而去。

待他踹门而入时，眼见一道浑身沐血的纤细身影从空间缝隙中爬出，血珠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在地。

阳翊已抢先一步，将站在空间缝隙旁的石离九一把拽至身后。

“救……我……”那道身影跌落在地，气若游丝。

身后的空间缝隙骤然闭合，消失无踪。

阳翊警惕地凝视着地上血人，疏雨亦飞快将受惊的白雪护到身后，指尖掐诀，准备随时御敌。

“少……主！”血人忽而挣扎着抬头，吐出一口血沫，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少主？！

只一眼，阳翊看清了那女仙的模样。

“快救她！”他猛然回头，对身后几人低吼。

右手一摄，一瓶丹药已浮于掌心，瓶身泛着金光，瓶塞开启时，药香弥漫开来，竟压住了满屋的血腥。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将丹药塞入了那女仙口中。

丹药入喉即化，那女仙周身泛起金光，伤口处血肉迅速蠕动愈合。

与此同时，管家浑厚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小公子！守将说府内进了不明之人，您院中可安好？！”

脚步声渐渐逼近，院外已围满铠甲鲜明的守卫，冷冽刀光映得院门愈发森冷。

“照顾好她，我去善后。”阳翊吩咐着屋内其他三人，快步踏出耳房。

见这女仙似乎与阳翊相识，白雪便放下戒心，与石离九合力将她抬上了软榻。

白雪指尖凝起一道柔光，小心翼翼拭去那女仙脸上血污。

石离九则负责治疗其外伤。

为那女仙整理散乱的发髻时，白雪忽觉指尖触到一处坚硬冰凉的凸起，惊得指尖一颤，“咦……这个好似是……龙角？！！”

疏雨闻言，立即俯身凑近。

女仙发髻中竟藏着一只莹润如玉的龙角，在昏暗的耳房中泛着微光。

“是龙族之人。”疏雨眉间紧锁，心间疑虑尚未出口，耳房外传来脚步声。

阳翊已打发了院外的管家和守将，撩开帘栊，返回耳房之中。

见众人皆围在榻边，他目光掠过女仙头顶龙角，嗓音沉静：“她是我母亲身边龙桑姑姑的侍女。”

疏雨小声嘀咕，“龙族竟还有如此修为低下之人？”

龙角未敛，连天仙之境都未踏入，可不就是修为低下？

阳翊迈步到塌边，垂眸审视女仙的伤势，“她非纯种龙族血脉，修炼自然艰难。”

女仙被他喂了一颗上品续命丹药，又敷了石离九的外用伤药，喉间发出一声低吟，睫毛颤动，片刻后幽幽转醒。

映入眼帘的先是阳翊那张俊朗的面容，她挣扎着欲起身行礼，却因伤势牵动胸口剧痛，又跌回榻上，声音虚弱：“少、少……少主！小仙乃、乃是龙桑姑姑身边的侍女小柔。”

“我知道，”阳翊颔首，声音沉重，“龙桑姑姑派你来寻我，可有要事？”

“少主……”小柔人如其名，一言一行柔柔弱弱，她眼眶骤红，“龙桑姑姑出事了！”

她抽泣着抹泪，指尖颤抖着比划，声音断续却急促，“自圣女失踪后，姑姑独身寻遍三界，却始终无果……后误入冥界禁地，被冥帝罚入十世轮回历劫。按说第十世历劫圆满后便能归位天界，可小柔迟迟未等到姑姑归来，求遍龙族长老，却无人愿相助……不得已，才冒死带着姑姑留下的法宝来寻你……可守将拦着不让进，我、我只好强行闯入……”

她语速渐快，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肩头微微发抖。

耳房内霎时陷入了死寂。

每一条信息都如惊雷炸响，震得众人心神恍惚。

“第十世在何处？”阳翊嗓音紧绷。

“人界，”小柔郑重回答，她掏出一枚玉牌，“玉牌内有一丝姑姑的神魂，可以持续追寻姑姑的踪迹，我查到她这一世就在人界历劫。”

阳翊接过玉牌，一缕神识探入其中，玉牌内果然游弋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神魂，飘忽如风，位置却清晰指向人界某处。

小柔吸了吸鼻子，指尖抹去泪痕，目光灼灼望向阳翊，“少主，姑姑就在人界南域缥缈宗附近！你一定要设法救她！姑姑她……除了你，再无人可依了！”

疏雨悄声瞥向阳翊：“怎么办？”

阳翊将玉牌收入袖中，沉吟片刻，“小柔随我回龙族之地，那里有办法去下界。石离九，你随我一道。”

“那我呢？！”疏雨愕然抬手，指了指自己。

“你去封神海，寻剩下的半卷。”阳翊语速斩钉截铁，未尽之言却有弦外之音。

半卷什么？

疏雨自然知晓他是让自己先行寻那剩下的半卷搜神术。

“知道了，你们保重，我在封神海等你们。”疏雨爽快应下，转身掀帘而去。

“大人，我也会好好看家的。”白雪朗声承诺，她掌管龙吟小院杂事已久，从未出过岔子。

事态紧急，四人当即动身出发。

疏雨孤身化作一道流光，直赴封神海。

阳翊则携石离九、小柔，踏入传送阵，阵纹亮起刹那，三人身影已没入虚空。

石离九从未离家如此远过，踏出祈天城传送阵时，忍不住抬头远眺。

天际线处，濂海的浪涛声犹如闷雷隐隐传来。

他们一行闷头赶路，她鲜有机会闲逛，所有仙石在储物戒指里叮当作响，却无处可花。

濂海虽地处极东，却因海产丰饶，成了不少仙人趋之若鹜的宝地。

海边集市人声鼎沸，小贩贩售的海味在摊上堆成小山，渔民捧着刚剥出的明珠与修士讨价还价，酒肆里飘出酒酿的香气，混着海腥味扑鼻而来。

岸边码头挤满了紧密相接的小船，船夫们袒露的胸膛上，留下了饱经风霜的印记。

“濂海是仅次于封神海的第二大海，比第三大的西海大了数倍呢，水域辽阔，一眼望不到尽头。”小柔轻声对石离九解释着。

“有尽头，”阳翊忽而开口，他驻足在一处卖海图的摊位前，修长指尖抚过一张绘着暗红色圆圈的海图，淡然道：“尽头便是龙族栖息之地万龙界。”

“界？”石离九讶然，话音未落她便被小柔急切拽住衣袖。

抬眼看去，小柔眺望东方，满脸皆是归家的迫切。

“万龙界是先祖开辟出来的一方小世界，与天界接壤。”阳翊补充道。

小柔也附和着点头，“依先祖的实力，当年本可争那三界至尊之位，只是不稀罕虚名罢了。”

“那我们要如何去万龙界？”石离九压低声音追问。

阳翊指尖点在海图一处标注着“暗黑岛”的黑色三角，回应她的疑惑：“我们需先抵达这处小岛，小岛之下的海底深处有一古传送阵可以传至万龙界，但启动时需以龙血为引……小柔，你是如何只身跨越濂海的？”

小柔“啊”了一声，慌忙从储物戒掏出一物，巴掌大的小船甫一现世便迸发精芒。

“是这个！姑姑留给我的！启动时以神识烙刻航线就好。闯城主府那夜，我强行催动它破开护城结界，反噬的虚空乱流差点绞碎我的经脉。可我的修为低微，难以发挥最大效用。若是少主执掌，肯定能更快抵达……”

这艘小船居然还能撕破虚空、跨越空间？

她话音未落，石离九已忍不住凑近那船，指尖刚触到船舷便觉一阵酥麻，小船上金色纹路闪烁，在小柔掌心中跳跃出濂海码头至暗黑岛的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