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万人迷 第7章 万事随心

俞时注意街上的那三个人很久了。为首的穿着一身白衣，他腰间挂着一看就鼓囊囊的荷包和一块纯白的玉佩。

那三人脚步慢下来了，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俞时瞅准时机，一下从他们背后窜出，撞到那人肩膀后含糊地说了句“抱歉”，而后迅速躲进人群。

他回头望了眼，那三人还站在那，像是静止了一样。他躲进巷子里，开始清点到手的东西。

叶萤被撞了一下，猛然回神。他呆滞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我们……我们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周月昭闭眼，三次。三次他都没能杀死俞时。

万无双反应比叶萤更快，他脑子一转就知道周月昭绝对知道些什么：“周师兄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们你来青竹城的目的吗？”

他撇开眼，压下心里翻滚的燥意：“先抓到俞时再说。”

两人没问他怎么知道那小偷叫俞时，跟着他又走到了刚刚的那条小巷。

巷子里俞时还在数荷包里的银子，数到第六块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对劲。猛地一抬头，他看见巷口站着三个人。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身子抵到了墙。余光看见墙角堆着一些竹竿，他勉强自己镇定下来，想着一打三肯定打不过，更别提他不久前刚挨了一顿打。

因此他主动示弱，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在地上：“小人无意冲撞三位贵人，还请贵人放小的一马。”

叶萤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看着刚刚还躺在地上被捅了个对穿的尸体现在就这样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面上有些复杂：“你……你叫什么名字？”

瞧见朝自己走过来的是穿白衣这人，俞时心下略定：“俞时。”

“我叫叶萤。”叶萤抿抿唇，将地上的两样东西捡起来，“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俞时知道这世上有像他这样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也有像一顿饭就花好多好多银子的富贵人家，却也没料到还有像叶萤这种看似不知人间疾苦的“仙人”。

俞时纳闷，这到底是哪来的公子哥。

他低垂着眉眼，显得乖顺极了：“回公子的话，我偷银子自然是因为吃不起饭。”

叶萤呼吸一窒，有些尴尬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和他说这些作什么。”万无双走上前，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回头看看周月昭，毫不顾忌俞时还在场，“抓到人了，然后呢？”

俞时心里有些惊慌，跟着万无双的视线去看还站在巷口的那人。和他对上视线了，俞时只觉得心口莫名一痛，下意识回避了周月昭看过来的目光。

事实上周月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初他没能杀得了俞时，自己被叶萤那道护身符反杀，睁开眼一看，回到了俞时刚进宗门还不到两年的时候。

他以前从一些古籍上看到过修为大成者可时间回溯，抑或气运浓厚者可重生。死的时候他的修为远称不上大成，因此他归因于自己运气好。

在俞时那间破旧的屋子里，他杀了俞时，可转眼间他又回到了俞时还没进宗门的时候。他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脑子里似乎好像只剩下“俞时”这两个字了。

他再一次杀了他。

又一睁眼，连带着叶萤和万无双也“重生”了。他无法再将这样诡异的事归结为是自己运气好。他望着俞时，脑子里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俞时呢？会不会是因为他死了，所以自己也死了？

“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万无双率先反驳，“他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和我们的命绑在一起！”

巷子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周月昭让叶萤施了个昏睡咒，将俞时带进了三人暂时落脚的院子里。

周月昭目光沉沉：“我也不愿相信，可三次了，三次都是这样。”

叶萤拧眉：“但师兄你不是说第一次是你被杀了吗？所以俞时的死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虽然叶萤是不太相信周月昭说的，因为他很难相信自己会给一个陌生人护身符。但周月昭又说的太详细了，详细的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

“这也正是我觉得疑惑的地方。”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万无双站起身，面色冷然，“杀了他不就知道是不是了。”

“你别急。”叶萤简直头大。他拉住要往卧房走的万无双，“如果这件事和他无关，你这不是白造杀孽吗？”

万无双本想说自己又不是修你那个破道的人，但看着叶萤和周月昭都面色难看，也暂且压住心里的杀意重新落座。

叶萤扶额，想了片刻后问：“师兄，你第一次又是为什么要杀他呢？”

周月昭沉默片刻：“……他堕魔了。”

叶萤听出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但没再细问，开始一点一点梳理着思路：“按照师兄你的说法，第一次是我和万无双还有楼玄在街上碰见的他。他被测出有灵根，于是我将他带进了宗门。”

周月昭点头。

“而后在一次秘境之中师兄你发现他已堕魔，于是想要杀了他，却因为我给过他一道护身符，导致师兄你被反杀。”

“没错。”

叶萤心里隐隐不安：“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要不我们先回宗门，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吧。”

万无双没想到听了半天的故事最后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巷子里的那种感受像是真的死了一回，因此他老早就不耐烦了。

“你们在这说话本呢？”他又一次站起来，“我说过了，杀了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见叶萤还想拦自己，他眉间一冷，“叶萤，你修你的道，我修我的道，别老是把你的思想强加到我身上。”

叶萤悬在半空的手一顿，面上有些无奈：“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若他和这件事根本无关——”

“那又如何？”万无双打断他，眉目间尽是张扬，“我万无双做事从来没有后悔一说，每时每刻都是自在随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萤便是想拦，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了。他看向周月昭，想让他说点什么，但周月昭却望着远处，像是在发呆。

见没人拦自己了，万无双走进卧房，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窗外盈盈的月色打在他的脸上，万无双看了片刻，嘟囔一句：“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连自己的长枪他都懒得唤出来，随便在储物戒中一扫，拿出了一把短剑。短剑还没开刃，但杀他绰绰有余了。

万无双眼睛都没眨一下，对准他的胸口用力往下一刺——他再一次沾上了这小偷黏腻的血。

这大约是俞时死得最轻松的一次。还在睡梦中他的连痛苦都没感受到，便在皎洁的月色下流失了生命。

万无双拿着还沾着血的短剑走出门。迎着叶萤和周月昭的视线，他笑起来：“瞧，这不什么事都没发生吗？我就说我们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凡人的命连起来。”

自打时间回溯后叶萤的眉就没松开过。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卧房走，心里觉得愧疚。刚张口说了一个“你”字，眼前骤然一黑，在巷子里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再次听见“咣当”一声，不过这次掉在地上的是万无双的那把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