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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诗牌盛唐I:长安热搜榜 > 第32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壹)[番外]

开元十五年,长安城外。

初夏的风还带着长安牡丹的余香,却已裹不住王昌龄心头的燥郁。

新科进士的荣光闪不过朱雀门诗板,与其在权贵门庭受那若有似无的冷眼,不如纵马出长安,去看看那雄浑壮阔的天地。

如此想着,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苍茫大漠,心中甚至隐隐浮动着一个更激荡的念头:此身,未尝不可学班超。

行囊是轻简的,却也周全。诗牌,这块记载身份、供拓影留痕的玉色方牌,系在腰间,过关验证,片刻不离身。

备好的干粮硬实,耐得住长途跋涉;几味常备的药品,聊以应付风寒跌打。

最珍贵的,是那用上好松烟墨细心研成的小墨块和几卷素白宣纸——诗牌固能摄山河形貌,但胸中那一瞬间激荡的诗情,终究还需纸笔承担。

从长安出发,一路向西,过秦州。风物渐变,长安的喧嚣繁华被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陇右道特有的雄浑苍茫。

王昌龄精神为之一振,兴致勃勃地使用诗牌拓下关陇险隘、古道长河的景象。他欣赏着诗牌投射出的清晰光影,颇为满意。

离长安前,曾有旧交拽着他袖子告诫:“少伯兄!塞外不比京师太平!吐蕃人狡黠,哨骑时有过境劫掠,切记勿要穿太显眼的衣裳,靶子也似!”王昌龄当时满口应承,心底却不以为然。

时值盛世,海内升平,天子威震八方。他又是堂堂进士,走的是官道,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大危险?况且,身上这件白袍,可大有名堂。

这是他那日金榜题名后,专门在西市逛了整整一天才觅得的珍品,料子是上好的吴绫,样式端方大气,最得意的便是衣襟和下摆处那几枝用银线刺绣的梅花,银光暗蕴,行走间隐隐流动,衬得他愈发显得清癯俊逸。

此番塞上之行,怎能不穿着它留下几帧卓然不群的拓影,让长安那些士子艳羡?

官道蜿蜒,指向凉州方向。过了临洮,脚下的路渐渐变得崎岖不平,车马难行。王昌龄不得不下了马,牵缰缓行。

若是以往,他或许早已生出抱怨,可此刻,他倒觉是因祸得福。脚步慢了,正好能更细致地品味这塞上风光。

黄昏时分,橘红的夕阳缓缓沉入遥远的地平线,将广袤的戈壁染得如金熔赤铸,气象万千。

王昌龄看得如痴如醉,他想找一个绝佳的角度,将这天地熔炉般的盛景用诗牌拓下,最好是能将自己这身风雅的白袍身影也一同纳入这壮阔的背景中。

他见前方有个小小的山丘,虽不高,但视野极佳,恰好能俯瞰整个大漠夕照的场面。

“妙极。”

他小心地攀爬上去,取下诗牌,精心调整角度,连着拓了两幅光影。就在他准备拓第三幅,想将自己安置在画面更核心位置时,手中的诗牌微微震动,画面迅速模糊、晃动,最终彻底熄灭。

王昌龄心头咯噔一下。坏了,只顾着兴奋拓影,竟忘了及时给诗牌补充灵能了!

他暗暗自责,忙往坡下走,想去挂马背上的包袱里取灵盘。然而脚刚往下迈了一步,一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嗖”地擦着他的发髻掠过!箭镞的寒气激得他头皮瞬间炸起一层鸡皮疙瘩,巨大的惊恐让他重心不稳,直接从山丘另一侧滑滚了下去。

翻滚中只觉天旋地转,胳膊、腿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刚狼狈地撑起半个身子,几把冰冷雪亮的横刀已然架在了他的颈侧和眼前。几个身穿唐军皮甲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眼神凶狠而警惕。

“拿下!吐蕃崽子!鬼鬼祟祟在此窥探我军布防,想打什么主意?”为首一个粗壮的队正厉声喝道。

细作?!

王昌龄惊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嘶声辩解:“军爷!误会!天大的误会!在下不是什么吐蕃细作!我乃新科进士王昌龄!自长安而来塞上漫游!方才只是在拓影落日美景!我……我有诗牌为证!诗牌上有我的官文记录!”

他挣扎着想去掏腰间的诗牌,可那队正一脚重重踏在他的后背上,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放屁!还想诡辩?新科进士会来这吃沙子?!”队正狠狠啐了一口,“什么鸟诗牌!兄弟们,这厮定然是想给吐蕃人传递信号!绑了!带回去好好伺候,不愁他不招!”

士兵们七手八脚扑上来,麻绳粗暴地勒进皮肉,将王昌龄捆得跟粽子一般,连他挣扎着要去够的包袱也被一把夺去。

山丘下不远处,官道旁。

一株老杨树的浓荫里,一个约过不惑之年的男子正倚着树干闭目养神。他身着深蓝色旧布袍,面有风霜之色,气质沉静。一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仆安静地侍立一旁。

不远处士兵的呵斥惊扰了树荫下的宁静。见主人双眉微蹙,似有不悦,老仆走近几步,侧耳细听,回来低声禀报:“主人,瞧着是前面那队的兵娃子,逮了个吐蕃探子,正捆了要带回去领赏哩。”

他微微摇头,语带不屑:“穷疯了吧,小娃娃逮个斥候都当细作嚼。”

布袍男子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瞥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吐蕃细作……他见过。初时多半嘴硬,可一旦挨了军汉们的皮鞭拳头,没有不招供的。他继续闭目,不愿多事。

然而,那被捆绑之人的嘶喊却清晰地传来:

“放了我!我乃大唐进士!尔等岂敢如此!”

“进士?进士值几个子儿?能有细作头子的悬赏高?打!给我往死里打!看这小白脸皮光肉滑能撑几下!”

“杀了他!省事儿!”

“我要上告!你们这是诬陷良民!屈打成招!”

……

“细作”的声音在拳脚加身的闷响中微弱下去,却始终顽强地再次响起,带着血气,近乎吼叫地咬死了“进士”两个字。抵死不认“细作”的污名。

布袍男子睁开眼,眼中掠过一丝异色。

“骨头挺硬。”

他站起身,老仆连忙阻拦:“主人,军汉们正得意,恐不好管这闲事啊。”

他没答话,迈步走向骚乱之处。

拨开稀疏的灌木,眼前一幕落入眼中:一个身穿雪白绫袍的文士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嘴角带血,尤自强硬地与那几个士兵争辩。

士兵们则兴奋地讨论着抓到一个“大鱼”,盘算着这是多大的功劳。

“这下等功必然跑不了,若审出点‘秘密’……”

“那中等功……甚至上等功也不是没可能啊!哈哈哈!”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身白袍和其上若隐若现的银线梅花纹样,冷笑出声。

“呵,招摇。”

这行头,实在不像潜行的探子。

“倒也……坦荡。”

他不再犹豫,径直走到那队正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沉浸在立功幻想中的队正骤然被人拦路,大为光火,横刀下意识就指向来人:“哪来的?滚开!少管闲事!”

谁知来人岿然不动,语调平静无波。

“放人。”

“放人?”队正和他手下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老子放走功劳?”

士兵们哄笑起来,手中横刀挥舞,眼神狠厉不善。

男人面色不变,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色诗牌,正面亮向那队正,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识字么?”

那队正脸上的横肉猛地一跳,瞪大眼睛看向诗牌上清晰无比的一行墨字:

云间鹳雀·王之涣。

哄笑戛然而止。刚才那故意耍弄横刀的士兵,手猛地一抖,沉重的兵刃差点脱手砸在自己脚面上,发出一声短促惊慌的吸气声。

这可是名震寰宇的王之涣!盛名早已超出诗文圈层,便是边塞军中也广有传闻!这等人物,便是节度使见了也得以礼相待!

“王……王先生!”队正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先生!小人该死!该死!”

他慌忙收刀入鞘,带头躬身行礼,几个士兵也如梦初醒,跟着慌慌张张地行大礼,汗水瞬间湿透后背。

王昌龄被捆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向那个深蓝色布袍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困惑。

王之涣?他记得那名字,诗名彪炳当世,如雷贯耳。可……可他怎么会在此地?又为何要救自己?

王之涣对他们的惶恐视若无睹,目光落在王昌龄身上,微微一顿。

年轻气盛的脸庞,锐利如刀的眉眼,颀长如竹的身量……错不了。

“此人非是吐蕃细作。”王之涣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股天然的份量,“王昌龄,确是今科进士。《唐律》载,挟军功罗织罪名、诬良为贼者,罪加一等。”

他那平淡的目光扫过几个士兵如土的面色,语调转寒:“放人,或依律轻则鞭笞四十,重则流三千里,选。”

短短数语,字字如冰锥刺心。那几个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

“误会!误会!都是天大的误会!”队正声音都劈了叉,哭丧着脸扑上去,手忙脚乱地给王昌龄松绑。

“王进士大人大量!大人大量!是小人瞎了眼!瞎了眼!”

队正再不敢看王之涣一眼,对着他那群同样抖如筛糠的手下嘶吼道:“还愣着做甚?走!”

一群人连滚带爬,转眼间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漫天呛人的尘土在暮色中打着旋儿飘落。

束缚骤消,王昌龄浑身脱力,几乎瘫倒在地。王之涣上前一步,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力道沉稳。

“多谢……多谢王先生救命之恩!”王昌龄喘着粗气,勉力直起身子,深深作揖。这礼节动作扯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伤的重么?”王之涣问,目光审视着他那身狼狈不堪却依旧看得出质料精良的白袍。

“无妨,在下带了药。”王昌龄指指被丢在一旁的包袱。

这时,老仆也走了上来,默不作声地捡起包袱,递到王之涣面前。王之涣从包袱中找出一个小瓷瓶金疮药,亲自从瓶里抠出些散发着草药气息的墨绿色药膏,仔细地涂在王昌龄裸露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粝,但眼神却专注。

药膏触及伤口,带来一阵沁凉和刺痛。王昌龄吸着冷气,看着这位传言中性格孤高的诗坛前辈为自己上药,心头百感交集,强烈的疑惑涌了上来。他忍不住问道:

“王先生……救命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在下与先生素昧平生,先生何以……何以甘冒如此风险相救?”

王之涣涂抹药膏的动作顿了顿,没抬眼:“曲江宴上,见过你一面。”没什么情绪起伏,似乎这只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穿得像个活靶,来此地作甚?”

王昌龄的窘迫瞬间被这直白的质问冲淡了,他有些不服气地挺了挺胸膛,虽然牵动了伤口让他表情扭曲了一下:“塞上风光壮丽,在下心向往之,特来一游散心。至于穿什么……”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掸掸白袍上擦不掉的泥痕:“大唐律令可有规定进士不得着锦绣游于边塞么?”言语间,那刚经历生死磨砺的文士傲气又冒了头。

王之涣涂完了最后一处擦伤,将药瓶塞回老仆递来的瓷瓶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说完,他不再理会王昌龄,转身便向杨树下的老仆走去,深蓝的旧布袍在黄昏的风里飘动,愈发显得疏离。

“哎!王先生!”王昌龄一急,也顾不上疼痛,连忙追了上去,“先生还没告知在下,您这是要去往何处?”

王之涣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依旧简短冷淡:“凉州。访忠嗣将军。”

他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掂量着什么,随后补了一句:

“同行么?”

虽是邀请,却带着一贯的淡漠。

王昌龄怔在原地。刚才还兵戈相见,转眼间死里逃生,现在这位救命恩人兼诗坛魁首竟邀请他同行前往凉州?巨大的反差让他心头涌起一阵奇异的暖流。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王昌龄毫不犹豫,朗声应道,脸上扬起带着伤痕的灿烂笑容。

三人踩着官道荒凉模糊的印记,不疾不徐地朝着云深雾缭处而行,渐渐融化进西北大地那苍莽雄浑的背景里。

王之涣策马走在略前一点,黑马沉缓的步子踏着某种亘古不变的韵律。王昌龄沉默地跟着,初时的惊魂与争执后的锐气被这无边暮色慢慢磨平。

“梅花几钱绣的?”

前方淡漠的声音忽然飘来,在单调的马蹄声里像一枚冰针刺破了凝固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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