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饭 第11章 流量祭坛（二）

那几个女孩被孟优冰冷的目光和周身那股无形的气压慑住，一时竟不敢再上前，嗫嚅着后退了几步。

直到她们面面相觑着抛开，孟优才将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姜燕声，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里不能住了。收拾东西，重新给你找地方。”

姜燕声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拒绝：“不用了孟先生，太麻烦你了，我……我可以让卡门姐再找地方……”

“麻烦？”孟优打断他，视线扫过地上那滩污渍和远处还没完全散去的、探头探脑的身影，语气冷硬，“等她们下次泼的不是污水，而是其他东西的时候，就不算麻烦了？”

他顿了顿，看着姜燕声有些苍白的脸，继续说道：“我在横店有住处。这里时不时会有咨询工作，所以我在这里有房产。”对他而言，在漫长生命中于不同城市购置几处产业，如同凡人购买几件日用品般寻常。

姜燕声还想说什么，孟优已经不容分说地推着他往公寓里走：“去收拾必要物品，现在，立刻。”

看着孟优难得露出的、近乎强硬的姿态，再想到刚才那惊险一幕，姜燕声心底那点不好意思和倔强终于被后怕压了下去。他知道孟优说的是对的，这里的地址已经暴露，安全性大打折扣。

他不再犹豫，低声道：“......谢谢孟先生”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但是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在这附近有工作，”他说得理直气壮，“正好刚才在小区门口看见你了，所以跟进来看看。”有工作不假，但他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姜燕声一阵了。看到他地址被人曝光出来后，孟优第一时间就买了到横店的票。他原本还在思索如何让姜燕声答应搬家，哪知道今天碰上这么一出，倒也省掉了他不少口舌。

孟优撑着那把替他挡去灾厄的黑伞，站在门口，如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守护神，隔绝了外面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

姜燕声迅速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的必需品。当他拖着箱子走出公寓，重新站到孟优的伞下时，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私生行为的愤怒和后怕，有对孟优及时出现的感激，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找到了某种依靠的安心感。

孟优接过他手中沉重的行李箱，语气依旧平淡：“走吧，雨要下大了。”

两人并肩走出小区，上了孟优的黑色轿车。车窗外，横店的霓虹初上，依旧喧嚣。姜燕声看着身边专注开车的孟优，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冷峻。

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这份庇护。或许，碰上孟优真的是他失败岁月里难得的运气。

而孟优，目视前方，心中所想却更为幽深。

孟优的住处位于横店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公寓顶层。电梯门打开，直接入户。与姜燕声想象中那种奢华浮夸的风格不同，孟优的家是极致的简约与冷感。

色调以黑、白、灰为主，线条利落，空间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影视城的璀璨夜景，但室内的灯光调得十分柔和，甚至有些昏暗。家具很少，且多是功能性的，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洁净的、类似于雪松与旧书混合的冷冽气息，一如孟优本人，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和……缺乏生活痕迹的空旷。

“客房在那边，每周有保洁打扫，可以直接住。”孟优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将姜燕声的行李箱推过去，“生活用品柜子里有新的，缺什么自己添置。”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个临时落脚点。

姜燕声站在光可鉴人的深色地板上，有些局促地环顾四周。这里太安静，太整洁，以至于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孟先生，真的太谢谢你了。那个……租金我肯定要付的，不能白住。”他抬起头，眼神认真，带着年轻人不愿亏欠的坚持。

孟优正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边给自己倒水，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在姜燕声那张写满“我一定要给钱”的脸上停留了两秒。他知道，以这年轻人的性子，若是不收，反而会让他心里不踏实，时刻惦记着这份人情。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一千五，月付。”

“一千五？”姜燕声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横店这种地方，稍微好点的单身公寓月租都要四五千，更别提这种地段、这种规格的高档公寓了。一千五，连个零头都不够。

“嗯。”孟优放下水杯，神色平淡，“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不常住。你住进来，算是帮我看房子，抵掉大部分租金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也说得通？姜燕声将信将疑，但看孟优那副“这事就这么定了”的淡漠表情，他知道再争辩下去也没用。他心里明白，这是孟优在不动声色地照顾他。他现在虽然有了点热度，但片酬还没到手，经济上并不宽裕。

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间，姜燕声低下头，摸了摸后颈，小声道：“那……谢谢孟先生。”

“嗯。”孟优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感谢。

接下来的一周，仿佛按下了一个奇妙的切换键。

姜燕声依旧在《奇门》剧组忙碌，常常拍到大夜戏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而每当他深夜归来，推开公寓门，总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食物香气。开放式的厨房中岛台上，总会放着一份温热的宵夜——有时是一碗清淡的素面，几根碧绿的菜心卧在上面；有时是一小盅炖得软糯的南瓜粥；有时则是几样精致的素点心。

但准备这些食物的人，却总是不见踪影。主卧门紧闭，仿佛孟优从未回来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雪松冷香，证明他确实在这里停留。

姜燕声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对着空荡的客厅道过几次谢，后来也渐渐习惯了这份沉默的照料。他会安静地吃完宵夜，仔细洗干净碗筷放回原处，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两条偶尔交错的平行线，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与距离。

直到一周后的某个早晨。

“姜燕声！开门！给你带了生煎和豆浆！”卡门姐标志性的大嗓门伴随着敲门声在清晨响起。

姜燕声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开门。卡门姐风风火火地提着早餐进来，嘴里还念叨着：“今天上午有个媒体采访，你赶紧……呃？”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凝固在从主卧方向走出来的孟优身上。

孟优显然刚起不久，穿着简单的深色家居服，额前的黑发随意垂落，少了几分平日西装革履时的疏离感，但那副金边眼镜和周身清冷的气质依旧醒目。他看到卡门姐，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向厨房去倒水。

卡门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猛地将姜燕声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我的小祖宗！你什么情况？！这么快就和人同居了？！这谁啊？哪个公司的新人？长成这样我怎么没见过？！这气质……绝了啊！”

她职业病发作，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孟优的“市场价值”。

姜燕声脸一热，赶紧解释：“卡门姐你胡说什么呢！这是孟先生，孟优！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咨询师！我之前住的地方被私生堵了，他好心收留我暂住一段时间！”

“孟优？那个神棍……不是，那个咨询师？”卡门姐更加惊讶了，目光在孟优和姜燕声之间来回扫视，显然不太相信这套说辞。她凑近姜燕声，用气声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想找个外形条件好的……麦麸炒作一下？虽然这法子现在有点过时，但要是对象是他这种级别的，倒也不是不行……”

“卡门姐！”姜燕声耳朵都红了，又急又窘，“没有的事！你别瞎猜！孟先生就是纯粹帮我忙！”

他们的窃窃私语声音虽小，但显然逃不过孟优的耳朵。他端着水杯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面色尴尬的姜燕声和一脸探究的卡门姐，对于“麦麸”这个词，他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尴尬的神色，仿佛只是听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名词，不置可否。

卡门姐被他这淡然的反应弄得有些讪讪，连忙换上职业笑容，走上前递上自己的名片：“孟先生是吧？您好您好！我是燕声的经纪人卡门。真是太感谢您照顾我们家燕声了！您要是有兴趣往娱乐圈发展，随时联系我啊！保证资源……”

“卡门姐！”姜燕声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优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中岛台上，语气依旧平淡：“不客气。”

卡门姐这才想起正事，对姜燕声道：“对了，后天下午飞沪市的行程别忘了，‘谧境Neverland’那个品牌活动，千云集团可是大金主，好好表现。”她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孟优，笑容热切了几分：“孟先生，这次活动在沪西一个很有名的老公馆‘云庐’办，听说那地方挺有来历的。您要是有兴趣，不如也和燕声一起去看看？就当散散心，也让我聊表谢意，感谢您帮我们燕声解决了住宿这个大难题！”

姜燕声闻言，立刻期待地看向孟优。

孟优端着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目光掠过姜燕声亮晶晶的眼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