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的余波并未随着“退朝”二字而平息,反而在暗流汹涌中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事隔仅仅几日,当一些心存侥幸者以为皇帝的怒火或许会在门阀的“诚意”下消弭,或者北伐之事真将“徐徐图之”时,一道来自内廷的冰冷旨意,如同九天惊雷,炸响了整个后宫,也彻底粉碎了所有幻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静妃王氏,怡宁,恃宠而骄,御前失仪,言行无状,有损妇德,难为宫闱表率。着,即日起,褫夺封号,打入永源宫(冷宫),闭门思过,无朕诏令,不得擅出!钦此——!”
尖利而刻板的宣旨声,在内侍总管余阙那毫无波澜的语调中,显得格外冷酷无情。这道圣旨,不仅炸响在寂静的永源宫(此刻它还只是座普通的宫苑),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了匆匆闻讯赶来的静妃王怡宁的心房!
她刚刚步入殿门,听到旨意的一刹那,脸上那因担忧前线、忧虑皇帝而残留的一丝红润瞬间褪尽,惨白如金箔!娇弱的身躯猛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若非身旁忠心耿耿、同样面无人色的侍女春桃死死搀扶,几乎就要瘫软在地。她抬起头,望向那高坐在殿中主位、神色漠然的帝王——那个曾与她花前月下、许她一世安稳的男人。她清澈的眼眸中,曾经盛满的柔情、信任与希冀,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瞬间熄灭,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绝望的灰烬。
没有哭喊,没有质问,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将她彻底淹没。她明白了,自己,还有腹中那个尚未知晓存在的小生命,都成了这场肮脏权力交易中,最微不足道、也最惨烈的牺牲品。
就在静妃被这灭顶之灾击得心神俱碎之时,右相许载德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立刻率领着一众门阀心腹官员,齐刷刷出列,跪倒在景帝面前。许载德的声音洪亮而充满“正气”,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陛下圣明!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宫不可一日无主!中宫之位久悬,实非社稷之福,万民所系!今陛下既已肃清宫闱,正本清源,臣许载德,斗胆泣血上奏!请陛下顺天应人,俯察众意,册立贤德,以正坤仪!如此,则六宫有序,母仪天下,万民归心,朝野咸服!此乃江山稳固之基石也!恳请陛下圣裁!”
“恳请陛下册立皇后,以安天下之心!”许载德身后,黑压压跪倒一片的门阀勋贵,齐声高呼,声浪震得殿宇嗡嗡作响。那“众意”,那“万民”,此刻都成了他们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景帝高踞龙椅之上,俯视着阶下这幕精心导演的“劝进”大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处却翻涌着无尽的疲惫与冰冷的嘲讽。
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许载德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的弧度。他没有理会那些山呼海啸般的“请立”,只是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问出了那个早已心知肚明答案的问题:
““粮草。不加赋,不动摇国本。几日……可至潞州?”
许载德心中狂喜,面上却愈发恭谨,几乎是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朗声应道
“陛下洪福!臣等必竭尽驽钝,不动国本,不加赋税!十日!不,只需五日!第一批救潞州将士性命的粮秣军械,必达潞州城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准。”景帝只吐一字。随即,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然!”他打断了许载德即将出口的谢恩,“许相所言极是!‘储嗣承祧,国本稳固’!中宫固需贤主,国本更不可一日悬空!”他目光转向皇长子李沐(原皇后独子,体弱沉默站立一旁),声音洪亮,响彻大殿:
“皇长子李沐,乃先皇后嫡出,仁孝纯善,器宇温良,可为天下之本!朕,顺应天心民意,即于此朝堂之上,昭告天下——册封皇长子李沐,为大景皇太子!入主东宫,以固国本,安万民之心!礼部,即刻拟诏,晓谕中外!”
轰——!
这道旨意,比静妃被打入冷宫更令人震惊!如同在许载德等人志得意满的心头,狠狠砸下一块巨石!册后是他们所求,但立太子李沐,却完全打乱了他们扶持许艳华之子李溹(二皇子)上位的全盘计划!李沐虽体弱,却是先皇后嫡长子,名分大义无可挑剔!景帝此招,是釜底抽薪!用“国本稳固”的大义,堵死了他们未来操控储君的野心!
许载德脸上那胜券在握的笑容瞬间僵硬,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与阴霾。他身后的门阀勋贵们也面面相觑,喜色凝固,空气仿佛都因这意外的转折而凝滞。
景帝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那丝玩味的弧度更深,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他不再多言,长身而起,明黄龙袍划出决绝弧线。
“退朝!”
“臣……臣等……叩……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许载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混乱,率领众人叩拜。山呼万岁声中,已无之前的纯粹得意,多了几分惊疑与不甘。“陛下放心!潞州粮秣,臣等……必如期送达!”
翌日,盛大的册后典礼举行。钟鼓齐鸣,礼乐喧天。许艳华身着凤冠霞帔,在艳羡、嫉妒、了然的目光中,接过金册金宝,登上后位。同日,在门阀“慷慨解囊”、“共赴国难”的呼声中,粮草军械如洪水般涌向潞州。权力的交易,在“为国分忧”的幌子下,尘埃落定。许氏登顶后位,景帝暂解潞州之危,太子李沐之位确立。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
然而,无人知晓,在那座刚刚被帝王亲赐名、象征着永恒放逐的“永源宫”深处,万念俱灰的静妃王怡宁,在孤灯寒夜中,下意识地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那里,一个顽强的新生命正在悄然孕育——景帝的第四子,一个诞生于阴谋与牺牲中的孩子。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便与这冰冷的宫名、王朝的暗流、遥远的嵩山和那不可知的宿命,紧紧缠绕。
…………
昭明宫。
皇后新册,宫室内几盆巨大的冰块刚换上,丝丝寒气弥漫,混合着金兽香炉里逸出的昂贵龙涎香,本该是沁人心脾的清凉雅致,却被穿堂风搅得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幢幢,反倒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谲与压抑。
袁鑫已经在这冰冷的金砖地上跪伏了许久。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气血不通带来的麻木感蔓延至手脚,他却连动一下手指都不敢。头顶悬着“大不敬”的利剑,三十廷杖下来,这副身子骨怕是熬不过这个倒春寒。更让他骨髓发冷的,若观刑的内务总管余阙脚尖微微内扣成后八字……袁鑫不敢再想,额头死死抵住冰凉的地砖,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去。
珠帘微响,玉器轻碰。皇后许艳华放下手中把玩良久的一方玉坠。那玉坠质地温润,雕工却略显粗糙,与这满室华贵格格不入。
“静妃妹妹身子骨弱,本宫理当照拂。”皇后的声音雍容华贵,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却像冰锥般刺入袁鑫耳中,“只是初掌凤印,六宫琐事繁杂,一时竟抽不开身。这坠子,你替本宫送去永源宫。让她宽心,莫要对前尘旧事再生怨怼。你侍奉本宫多年,”她话锋一转,语调微沉,“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心里,得有数。”
“娘娘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袁鑫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随即狠狠甩了自己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奴才该死!娘娘将奴才从死人堆里拉出来那一刻,娘娘就是奴才的天!是奴才的祖宗!祖宗交代的事办不妥,奴才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他额头重重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都说静妃腹中……是个瘤子。”皇后指尖轻轻摩挲着玉坠,声音低了下去,“连陛下亲信、大景神医孟婆都确诊过了,本宫自是深信不疑。这后宫的天,塌不下来,也容不得什么妖孽秽乱。孟婆金口玉言,是瘤子,那就必须是个瘤子!干干净净的瘤子!这,便是你此去……要做的事。懂?”
话音落,那枚玉坠被随意地抛了出来,滚落在袁鑫面前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去吧。”皇后轻挥衣袖,珠帘晃动,遮住了她眼底的寒光,“莫让本宫……失望。”
…………
冷宫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而命运的巨轮,却在这片死寂的灰烬中,悄然开始了它新的、更加惊心动魄的转动。静妃缓缓闭上眼,一滴冰冷的泪,无声滑落,坠入尘埃。烛火在穿堂风中挣扎,微弱如残喘。殿外,隐约传来册封皇后的礼乐喧嚣,与宫内的死寂交织成绝望的讽刺。静妃王怡宁枯坐如塑,指尖冰冷。她缓缓闭目,一滴泪无声滑落,坠入尘埃。手中那页小心翼翼珍藏、早已泛黄的《诗经》残页——“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被无声地、一点点撕碎。纸屑如枯叶蝶,在彻骨的寒风中飘零、湮灭。
宫墙阴影下,内侍总管余阙,这位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景帝身后多年的老宦官,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永源宫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宫墙阴影下。他面白无须,眼神深邃如古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角落闪出,正是奉皇后之命去“处理”静妃、却被余阙提前截下的小太监——袁鑫。此刻的袁鑫,脸上再无之前的谄媚与惶恐,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忠诚和深藏的恐惧。
“干爹……”袁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皇后……不,许氏那边,果然没死心。她身边的大太监张保,刚才偷偷摸摸派了个生面孔的小崽子陪着我往这边来探风,被我找借口支到别处去了。他们……怕是在等时机,等静妃娘娘‘意外’的消息!”
余阙的目光扫过永源宫那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机的宫门,眼神冰冷:“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记住你的命是谁给的。从今往后,你的主子,只有永源宫里的那一位,和她腹中的龙种。给我死死盯住许氏和张保的人,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就算豁出你这条命,也要护得里面周全!”
“是!干爹!小的明白!小的这条命就是干爹和娘娘的!”袁鑫重重磕了个头,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余阙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他侍奉景帝多年,深知帝王此刻内心的煎熬与无奈。那道打入冷宫的圣旨,是保护,也是放逐,是帝王在权力绞杀中唯一能为心爱之人争取到的、脆弱的喘息之机。而他余阙,便是景帝布在这盘死局中,守护这最后一丝希望的无名棋子。
与此同时,在那凡人无法窥见的幽冥之地,忘川河畔,奈何桥头。一身素衣、面容苍老的孟婆,正佝偻着身子,搅动着那口仿佛能熬煮世间所有悲欢离合的巨大汤锅。浑浊的汤水翻滚,倒映着人间万象的碎片。突然,她搅动汤勺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涟漪。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虚无缥缈、仿佛连接着人间景国皇宫方向的“观尘镜”。镜面一片混沌,但她仿佛“看”到了永源宫那摇摇欲坠的烛火,感受到了那新生命微弱却顽强的胎动,以及……那名为“许艳华”的皇后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而贪婪的恶意。
“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忘川亘古不变的阴风中。她低下头,继续搅动那锅浑浊的汤,只是动作,似乎比刚才更缓慢,也更沉重了些。一滴浑浊的液体,不知是汤水还是别的什么,悄然滴落锅中,溅起一圈微小的涟漪,转瞬即逝。
………………
死寂如冰封墓穴。静妃王怡宁蜷缩在冰冷的硬榻上,腹中绞痛如刀绞轮转,冷汗浸透单衣,黏腻刺骨。绝望与恐惧如毒藤缠绕脖颈,勒得她无法喘息,意识在无底深渊边缘飘摇。
就在黑暗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弥漫。非炉火燥热,而是源自生命本源的、温和浩瀚的力量,瞬间驱散阴冷,隔绝所有窥探与恶意。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极淡的、仿佛来自忘川彼岸的奇异药草香,带着安抚灵魂的韵律。
一个身影无声凝现于榻边。粗布麻衣,白发如霜,面容刻满岁月风霜,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如古井,映照着尘世悲欢——正是那幽冥渡口的守桥人,孟婆!
“孩子,莫怕。”孟婆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宁,抚平灵魂的褶皱。枯瘦而异常稳定的手落在静妃腹部,动作轻柔精准,蕴含天地韵律。没有呼喝慌乱,唯有神迹般的静谧。片刻,一声嘹亮如初生龙吟的婴儿啼哭,骤然撕裂永源宫的死寂!
一个健康的男婴降临尘世。就在啼哭响彻的瞬间,昏暗烛光下,他额心正中,一道淡雅却清晰无比的金色纹路骤然浮现,如同天赐烙印,与少年景帝李昭额纹如出一辙!
静妃耗尽最后气力,模糊视线捕捉到那小小身影的轮廓,便被无边黑暗彻底吞没,陷入深度昏迷。
孟婆凝视怀中安然沉睡的婴儿,额心金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枯指轻拂过婴儿娇嫩脸颊,眼中决然一闪。
“毒妇……不会信。”孟婆心念电转。许艳华心如蛇蝎,这点把戏岂能瞒她?果然,婴儿啼哭余音未散,腐朽宫门外,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与衣料窸窣声已如毒蛇般逼近!
两条影子,一前一后,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
前为袁鑫,面无人色,脚步虚浮,手中死死攥着皇后赐下的那枚玉坠,指节惨白。他身后阴影里,一个宫女服色的身影如附骨之疽——皇后心腹大宫女翠缕!她鹰隼般的目光紧锁宫门,呼吸几不可闻,负监视与确认死令。
孟婆与隐于暗处的余阙目光一触即分。计划启动:让许艳华的“眼睛”看到“真相”。
孟婆迅速将真皇子用粗布包裹,藏入特制暗格。同时,将那气息断绝、面色青紫的死婴,小心置于静妃身侧染血的床褥上,位置刺目。
袁鑫跌撞冲入,一眼便见死婴与昏迷静妃!巨大恐惧攫住心脏,他颤抖伸手欲探鼻息,又触电般缩回。孟婆适时侧身挡住暗格,声音疲惫悲悯:
“袁公公…静妃娘娘…命薄啊!婴儿…甫出生便遭刺客毒手…老身…无力回天…”她叹息着,目光扫过袁鑫手中玉坠,“此物…交予老身…或可…镇一镇这枉死婴灵怨气…”
袁鑫如遭雷击,脑中轰鸣!死婴!刺客?!他下意识将玉坠塞给孟婆,僵立当场,被眼前惨状与皇后命令的冲突撕裂。
阴影中,翠缕将死婴青紫小脸、袁鑫失魂、孟婆悲叹尽收眼底。眼中戒备稍弛,她无声退入黑暗,急返昭明宫报信——“静妃产下死胎”!
袁鑫尚在惊魂未定,宫外陡然杀声震天!兵刃交击刺破雨幕!
“有刺客!惊扰静妃!黑骑卫,护驾!格杀勿论!”余阙那标志性的、冰冷无波的声音穿透风雨!随即是短促惨叫、重物倒地声!
袁鑫魂飞魄散!以为皇后灭口!再不敢留,连滚爬爬冲出永源宫,仓皇消失在倾盆雨夜。
…………
昭明宫。
“刺死…?”许艳华斜倚凤榻,听翠缕回报,指尖拨弄东珠。保养得宜的脸无波无澜,眼底却冰封千里。
“是,娘娘。奴婢亲见,气息断绝,面青紫。袁鑫吓破胆,孟婆断为死胎。”翠缕垂首。
“亲见…?”许艳华唇角勾起凉薄弧度,“亲见…就为真?”声音陡然淬毒,“偏生此刻有刺客?余阙那老狗带黑骑‘恰好’护驾?哼!”她猛地起身,凤袍带起森冷旋风。
“余阙!好一招偷梁换柱!想拿个死孩子和‘刺客’搪塞本宫?痴心妄想!”她眼中杀机暴涨,再无半分雍容,抓起凤纹令牌狠掷于地,声如冰刀:
“传本宫懿旨!金骑卫指挥使即刻点兵!封锁九门!禁绝水道!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孽种翻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凡形迹可疑者——杀!宁可血染宫闱,不可走脱一人!本宫倒要看看,余阙能把这祸根藏到九霄云外?!”
“遵懿旨!”殿外金铁轰然应诺,杀气冲霄!
…………
景水河畔,风雨如晦。
孟婆借震耳雷声与泼天暴雨掩护,看准时机,将裹着婴儿的襁褓稳稳放入一截粗大焦木的天然凹陷处。枯木载着微弱的希望与宿命,瞬间被汹涌浊浪吞没,向下游漂去。岸边阴影中,一个邋遢道人(陆压)的身影一闪而逝,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出一道清风,护住木筏方向。
几乎同时!昭明宫方向,一队队金甲耀目的骑兵如燃烧的金色洪流,冲破雨幕,杀气腾腾扑向永源宫及各处宫门要道!马蹄踏碎雨洼,金戈映惨白电光,带着皇后斩草除根的毁灭意志——金骑所至,寸草不留!
…………
翌日,内侍省颁告天下:
“咨尔臣民!皇静妃王氏,谪居永源宫思过。昨夜亥时,诞育龙子。然天不佑景,枭獍之徒,庆、越二国所遣穷凶刺客,竟于皇子甫离母腹、未及啼血之际,悍然刺之!皇子…不幸夭殇!幸赖皇宫侍卫忠勇,皇家内卫奋不顾身,于宫外截杀凶徒。三贼皆悍,力竭自戕,伏诛当场!”
“静妃骤丧爱子,痛彻心扉,几度轻生,赖宫人救免。后万念俱灰,心向菩提,自请于永源宫带发修行,为夭亡龙子诵经超度,祈其早登极乐。朕心恻然,着令厚待静妃,供奉如仪!内侍袁鑫,护主不力,畏罪潜逃,着有司严缉!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景国上下,当同此哀,共此仇!朕必秣马厉兵,誓向庆、越二国,讨还此血债!以慰吾儿在天之灵!”
诏书颁下,朝野哗然,群情激愤如沸!
庆、越使臣手捧国书,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荒谬绝伦!景国宫闱阴私,骨肉相残之祸,竟栽作两国刺皇杀嗣之滔天罪?!这非谴责,实乃战檄!是景帝李昭挥向两国脖颈的血刃!
“景帝——!”使臣在心中发出泣血悲鸣,“尔等虎狼倾轧,却要我两国苍生为祭?!此仇此恨,倾四海之水,难雪其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