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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昼夜更替,尼罗河带来的洪水漫过堤坝又缓缓退去,留下富含养分的淤泥滋养黑土地……当太阳神阿蒙·拉的光辉穿过神庙的立柱大厅,沿着中轴线照入到深暗的圣堂,墙上留下的金色神谶引动了彻夜的圣祭,鲜花与贡品伴着油脂之火燃出浓烈的香脂,僧侣们齐声吟诵,祈祷着神灵的庇护——如此循环往复了数次,时光也就过去了数年。
时之沙漏一刻不停地倾泄着魔力,世间的每一样事物都向着它们既定的命运而去:孩童学会走路说话;老者回到大地的怀抱;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男孩展现出成长的刚毅;互生情愫的男女相知相许……或是恩爱的夫妻开始冷淡疏远。
……
浅淡的月光如冰冷的银霜,覆盖在底比斯的王宫寝殿,王后阿肯纳媚手中抓着一枚‘伊西斯之结’生育护身符,蜷在铺着柔软亚麻布的软榻,却感觉自己躺在坚硬的石头上,身体的空乏和隐痛提醒着她不久前失去的一切——那个接近足月,却未能够存活于世的小生命。
两次孕育,两次失去。
曾经的憧憬与希望,再次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击碎,她痛苦地意识到,即便作为法老的正妻,体内流淌着古老尊贵之血脉的太阳之女——也会因为没有孩子,而成为空有头衔却被人遗忘的摆设。当她拖着虚弱的身躯,无助地寻求母亲的帮助,权倾朝野的王太后奈菲尔提提看向女儿,眼神里除了怜悯,还有近乎冷酷的清醒:
“阿肯纳媚,我的女儿,你是埃及的王后,这是无人能否认的事实……只是巩固地位需要实际的东西,血脉延续是最坚实的根基。”王太后顿了顿,声音依旧平淡,“或许,是时候考虑让那逆女进入后宫,她与你血脉相连,她的孩子也将是你的孩子。”
阿肯纳媚惊愕于母亲竟主动提起被逐出皇宫的妹妹菲比……让不再是公主的亲妹妹为法老生下子嗣?且不说菲比那不羁的性情是否接受,她自己又何尝甘心?于是她压抑着内心的尖叫,竭力维持着仪态,“感谢您的建议,母后。法老答应过我,只愿意做我一个人的丈夫。”
王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法老渐渐长大,也会希望自己能够尽早有子嗣,越多越好。”
是了,高贵如自己的母后,也无法阻止父王当年迎娶嫔妃,生下庶子女。无论是从政治联姻还是血统纯正的角度,王权都将不断追寻“神之血脉”……只不过,母后最得父王的心,即是情感寄托又是政治顾问,还一连生下了六个孩子,这才稳坐王后的宝座,被父王独宠了许多年。而之后,父王为了巩固王权,理所当然地娶了大姐姐,二姐姐为第二,第三王后,只可惜她们都没能诞下子嗣,反在瘟疫中失去了生命。
“皇室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挑选贵族或平民,只要生下孩子就行了……你也该知道,在王权中,爱情不是最重要的。”
阿肯纳媚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太后的宫殿,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如果其他女人生下了继承人,她该有何颜面将其生母抹去,让孩子纳入自己的膝下,然后骄傲地立于朝堂之上?
寝殿外隐约飘来悠扬地乐声,热闹非凡的皇家宴会在此刻如同一种嘲讽……阿肯纳媚想象着图坦卡蒙在那片欢声笑语之中,他会与谁交谈?或是给进献的歌舞赐下赏赐?那些参与宴会的贵女们将会用怎样得体的话语,优雅的姿态,和恭维的进言引起法老的注意,让他展露笑容……这一切似乎是一夕之间到来的。
阿肯纳媚一阵阵地辛酸,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就被许配给了图坦卡蒙——那时候他还只是她的庶弟,他们一起生活,陪伴着长大,而现在两人之间却不再亲密无间。
阿肯纳媚攥紧那枚生育护身符,坚硬的琉璃边沿几乎嵌进她的掌心——是!她是做了蠢事,可她诚心悔过,日日祈祷,为何还要用这般苦楚来惩罚她?为何神灵不能保住她的孩子?她还年轻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再给一些时间?为何丈夫不再像以前那样触碰自己?为何……连绵地伤痛和悔恨,混合着因丈夫冷落的埋怨,化作无尽地泪水。
“我不曾祝福你,亦不曾诅咒你;
我不曾对你失望,亦不曾对你不忠;
但为何,为何你对我失望
为何如此对我?
与你别离后,我已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来点燃我眼中的爱意吧
一次也好,即使你要再度离开
你已另有所属,另有所属
又为何对我失望?
与你别离后,我已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我祷告着,祈求着,
愿神折我的寿,延你的生
我克制着,回避着,
愿你不触及我的目光
我的爱啊,我爱的人啊!
与你别离后,我已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
(改编自《Tabaah Ho Gaye》的歌词)
……
盛大的宴会,将俗世凡尘中最至高无上的**融成了团,搭载着原本幽怨的歌舞,乘着风,从这扇门到那扇窗,随即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如命运地展开,也令这夜晚越发漫长难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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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喧嚣渐渐落幕,当晚风带着沙漠的余温,吹过底比斯王宫最高的露台,图坦卡蒙屏退左右,独自倚着雪花石膏的栏杆上。他深深地呼吸,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腰带上的金扣,目光则投向远方若隐若现的河谷——尼罗河像一条墨色的绸带,蜿蜒穿过沉睡的土地。
在刚刚结束的宴会中,他确认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各方势力扶持上位的“孩童法老”,没有人再敢以敷衍的汇报,恭敬疏离的眼神对待自己——所有人都愈发地诚恳与恭敬。这几年,他将许多精力投入到巩固权力,在荷伦希布将军及其代表的军队势力的支持下,得以在错综复杂的政治泥潭中,一步步艰难地扩张着自己的话语权——这一切是有成果的,他学习着驾驭朝臣,平衡各方势力,甚至开始暗中扶持忠于自己的年轻官员。
只是,氏族权贵们、阿蒙神庙、以及王太后奈菲尔提提遗留的外戚势力,都在或明或暗地觊觎着他的权力,质疑着他的能力……被祭司与权臣环绕左右的少年君主,最终妥协,不得不以联姻的方式拉拢强大贵族。
刚满十七岁的少年法老,身形日渐挺拔,眼中褪去了一些稚气,沉淀着属于统治者的深沉思绪。此时此刻,图坦卡蒙的内心复杂难言,壮大自身,本是为了维系他和阿肯纳媚的统治,也是为了未来能有一个不受制于人的局面。然而,这过程本身不可避免地需要与各方势力周旋,而这又加剧了对于后宫的冷落。
他想到了自己那被悲伤吞噬的王后,在宣布纳妃之后,阿肯纳媚在女官的搀扶中起身,她虚弱空乏的身体摇摇欲坠,脚步乱作一团,不慎与端酒的侍女相撞,将两人最为喜爱的琉璃杯摔得粉碎,可王后却仍由白色的裙摆拖过地面,沾染上红色的酒渍,悲愤离去……全场的气氛降到低点,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有打翻酒杯的侍女,低着头局促地收拾地上的碎片,生怕因此受到惩戒。
图坦卡蒙并非暴君,没有以此惩罚任何人,他示意宴会继续……直至歌舞声再次响起,场面才重新缓和下来,人们逐渐恢复了原先地欢愉与畅快,美酒一杯杯下肚,忘却了先前的烦忧。
图坦卡蒙将杯中的酒饮尽,他与阿肯纳媚的情谊并未因争吵而泯灭,看到她因几次流产而日益苍白脆弱、敏感易怒的模样,他心中充满怜惜与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正是两人之间过于亲近的血缘,一次次夺走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也残忍地折磨着阿肯纳媚的身心。
他握着她的手,努力地解释:“阿肯纳媚,我们血脉太近了,众神……众神或许因此才不愿将健康的孩子赐予我们。这是父亲的安排,但并非最明智的选择。”
可他的王后只是流着泪,凄楚地哭诉:“图坦卡蒙你是不想要我了吗?你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了吗?你要让别的女人来取代我吗?”
阿肯纳媚就如花圃中精心培育的玫瑰,永远停留在只有王室通婚的小世界里,无法看到他灵魂里那片更广阔的天地,也无法看到他胸腔中跳动着一颗渴望真正掌权的心。就连他对她的保护,也被误解为疏远与背叛——她的猜忌如同藤蔓,将他们的关系缠绕得越来越紧,几乎令人窒息。
月光沉默地洒落,一种极致的孤独感,在此刻显现出它的阴影。
侍从官看出法老的心绪不佳,小心翼翼地说起了来自孟斐斯的贺礼,“北方将军与夫人为您的生辰送来祝福,并随信询问您什么时候去三角洲避暑。”
提及此事,图坦卡蒙的思绪微微松懈,神色也变得温柔下来——每年孟斐斯避暑之行都让他格外开怀,在那里他能够体验与底比斯截然不同的放松,泛舟,打猎,爬山,游泳,甚至能够豢养狮子和猎豹作为宠物……并且继新年庆典之后,这是难得可以见到阿米尼娅的机会。
[阿米尼娅……]
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那位美丽优雅的夫人的面容,眼神与微笑……与她交谈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在意识逐渐地清醒中,有她在身边,他就不是孤身一人面对整个古老的世界——他们有着共同的、超越这个时代的秘密,却不能够言语。
这种联系成了他沉重王冠下唯一的慰藉。
节庆狂欢中,图坦卡蒙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寻找阿米尼娅的身影;每一次她恭敬地垂下眼帘,称他一声“法老陛下”,都会让他有些遗憾——她本该更亲近地呼唤他。是了,她嫁给了荷伦希布,每每想到此事,他心中会涌起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那不仅仅是法老对权臣的忌惮,还有一种……近乎嫉妒的烦躁。
在深夜里,他时常会望着星空,思念那个光怪陆离的时代,更思念那个唯一能证明他并非痴狂入魔的人。而这份亲近渴望,正悄然转化为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禁忌的吸引力——
入寝前,新来的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服侍,图坦卡蒙很快认了出来,正是那个在宴会中打翻酒杯的侍女。此时那侍女恭顺地为法老卸除首饰,脱去衣袍……在火烛中,两人挨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肌肤温热和呼吸,而她低头时的侧颜,确与故人有几分相似——图坦卡蒙心头的燥热与烦闷加剧,他猛地抓住了侍女的手腕,审视般地看向她——侍女将头垂得更低,直到手腕被松开,这才活络地脱去了身上的薄衫,全身**地跪在地上,无声地等待着。
侍女跪了许久也不见传唤,背脊上渗出密密麻麻地汗珠,却不敢动弹,直到年轻的法老冷漠而疲倦的声音响起,“退下——”
此言一落,灯烛尽灭,现世之神将独自入眠。
……
当晚,图坦卡蒙做了一个梦,梦中恍然来到了一座金色的殿堂,正中的法老王座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比他往日坐的那张更加简单粗犷些。梦中的他异常高大,将整个王座挤得满满当当,一声轻笑从身边传来,坐在王后的金椅上的人竟然是她!见到他的到来,她含笑地眼神里流转着前所未有地亲昵——此时,有一个声音宣布:
【你们的血缘足够亲近以彰显神圣,又足够疏远以避开诅咒,因此,举办这场神圣的婚礼,将……加冕为法老之妻。】
在重重仪式之后,画面很快跳转:
昏暗的寝殿中,她卸去了衣裙,不着寸缕地站在幔帐之中,忽明忽暗地火光裹住她的微微泛红的酮体,勾勒灵动而柔美的线条。此时的他,没有克制,没有顾虑,因他是法老,埃及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想要的任何东西……和人。
【我不想做你的弟弟。】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附身将不容抗拒的吻烙印而下,带着炽烈的**,步步深入……远处似乎传来尼罗河水流淌的声音,又或许只是血液奔流的轰鸣,烛火的光芒于眼底化成迷离的光晕,最终融入无比眷恋地温柔爱抚之中……
“!!!”
图坦卡蒙猛地从睡榻中惊醒,额角沁出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那梦境如此真实,每一个细节都烙在他脑海里,细腻地肌肤,起伏的胸廓,情动的泣声,以及那罪恶又极致诱惑的甜腥味……
图坦卡蒙心头涌出深深的羞愧,他虽渴望阿米尼娅的亲近,但那是一种掺杂着依赖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绝不敢掺杂半分梦境中的肆狂——任何逾越的念头都是亵渎!他敬重她,更敬畏她身后那位手握重兵、眼神锐利的北方将军荷伦希布……而梦中那扭曲的**却又真实存在,榻上那滩尴尬黏腻的湿滑做不了假,也许他的内心早已经被邪灵侵袭。
黎明的曙光还未来临,寝殿中依旧昏暗,随着呼吸逐渐平复,年轻的法老再次闭上了眼睛……他还要变得更强大,或是为妻子儿女遮风避雨的男人,或是名留青史的君主。
半睡半醒间,图坦卡蒙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哀悼颂歌,直至贴身服侍的侍从在耳边小声禀报,从三角洲的【帕贝斯特(城市名)】传来的要讯——备受尊崇的圣猫去世了。
……
B站里的《中字印度歌舞Madhuri【我已万劫不复】纯舞神cut版Tabaah Ho Gaye》,剪辑得真好,舞美一流,Madhuri太美了(虽说原剧情真是撒狗血到无力吐槽)
加入了一段小法老小王后的独白,也顺便回回神,重返时间线——
图坦:你是不是要给我做盒饭了?(挑眉)
作者君百般不舍,又实属无奈,要不能拖再拖延会儿?(悄悄溜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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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