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 第6章 第六回

当年第一代平北王称雄漠北，设立四城八州番地，调手下十二杀将亲自镇守各地方，如今已传三代。

四城以褚烨城为首，分别为甘宁城，明火城，吉远城。

八州以鹿华州为首，依次为原生，木将，滁晞，梵临，巴丹，定北，玉漠。

平北王世袭罔替，四城八州的首领依然如是。只不过，关北自来有一条太？祖王定下的铁律，但凡四城八州的首领在新一代平北王降生之后，必定要将年龄相当的嫡子送到褚烨城平北王府陪世子读书。

说是读书不过是个引子罢了，真正目的是为质。

这也是平北王府为了更好的将四城八州掌握在手中的一种手段。

所以每一代的平北王在成年之际，手里都有一支众所周知的明卫，人称平北王府十二杀将。

这十二人系出关北名门望族，自幼跟随世子爷学得一身的本领，成年之后又去战场上历练，待归来之时，各个担起了杀将的名号。

赵元灏再次醒来，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他微微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目眩的阳光，他只好眯了眯眼睛这才渐渐适应了一些。

“主子，您醒了？”

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传过来。赵元灏没有转头也能听出是谁，这是他的贴身侍卫奈良的声音。

直到此刻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有熟悉的声音。他才终于有了一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这些时日就像做梦一般，在他面前走马灯一样走了一遍，以至于他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想起之前，总觉的有些不真实感。

幸好身上的伤口隐隐发出的疼痛还在提醒着他，之前些那些并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三月前，京中传来密旨，几年前被收服的漠北牠汗部落近来频繁动作，皇上让他私下好生探查一下情况。

接到圣旨之后，他便紧锣密鼓的安排人往漠北刺探，果然传来的消息，牠汗部落内部纷争，新上来的首领铁木尔是个庶子，却是个狠角色，自幼被放逐草原最北端，与狼为伴，一身的兽性却并不鲁莽愚钝，行事颇有章法。

若是之前，赵元灏听到这样的消息不过皱皱眉头也就罢了，那漠北部落连年内斗，几月之间更换几个首领不过寻常之事罢了，现如今却不同，皇上既然下了圣旨，那便定是有了可靠的消息说明那边有了不臣之心，他不可能再等闲视之。

一月前他借着例行公事的机会出府巡视四城八州，明面上是为了体察民情，其实暗地里是在调整兵力，随时抵御不可控制的情况发生，没想到就是这次巡视却出了意外。

奈良端了熬制好的汤药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一身青衣的青年，那青年身上背着一个药箱。瞧见赵元灏已经起身，正坐在床边有些烦躁的揉着额头，立刻摇头叹道：

“早说让你多带些人手，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着了人家的道了吧？”

说着随手将身上背着的药箱放在桌子上，探身前来仔细瞧看赵元灏的神情。

奈良有些无奈的转头瞪了一眼那青年，临公子就是这样，人不错，也有本事，唯独一张嘴，讨尽人嫌。

“主子，该喝药了。”

他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小案上，端起来递到了赵元灏的跟前。

自从受伤的这些日子，几乎日日与这药汤为伍，赵元灏简直烦不胜烦，现在只要见到药就觉得恶心。

“放在一旁，等下再喝。”

他有些无奈的摆摆手道。

“呦呵，堂堂的平北王竟然还怕喝药了？你这是猝不及防之下让人给打怕了？怕的连药。。。哎呦！！！”

一声惊呼瞬间打断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紧接着一个圆枕咚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奈良挑了挑眉梢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跟他说过多少回了，不要轻易惹他家王爷，这位公子爷就是不当一回事，非要等到吃了亏才会消停一会儿。

“让你查的消息查的怎么样了？”

一听主子问起正经事，奈良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就目前传来的消息，这次反叛，除了吉远城的苏家，确定的还有甘宁城齐家，巴丹州鲁家，玉漠州呼伦家，原生州许家，滁晞州的步家和定远州的张家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消息，木将州的胡家和梵临州的梵家自来只顾明哲保身，这次怕是站在了中立面。至于鹿华州。。。”

奈良说到这里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赵元灏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怎么不说了，是不是赵思那小子也跟着往里掺和了，妈的，狼崽子，亏老子将他当成亲弟弟看待，最后竟然养了个反噬的白眼狼。”

见主子又忍不住骂了起来，奈良识相的干脆闭上了嘴巴。

那鹿华州的赵家跟王府同宗同族，没想到头来竟然也掺和进了反叛的队伍之中。

遥记得当年，赵家的小公子在王府做伴读的时候，他就跟在王爷的身边，看着那小公子从抹着鼻涕哭哭唧唧的小子一路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曾欣慰他的这番翻天覆地的成长，谁知到头来。。。哎，也难怪王爷提起其他各州的时候眉眼都不动一下，一说起赵思，就忍不住要骂娘。

“哎呦，这做人要是做失败了可真是叫人可怜啊，哎，我说王爷，你这统共四城八州十二个属地，结果有六个参与了反叛，他们这是有多不待见平北王府，才会联合起来要杀你个无形啊？”

赵明承一脸阴狠的看着那正自说风凉话的小子，转头阴恻恻的对着奈良道：

“去明火城查一查，保不齐也有他们郑家一份！”

奈良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得，临公子这下引火焚身了吧！

榻上那先前还有些吊儿郎当的青年，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三两步凑到了赵元灏的跟前，小心翼翼的陪笑道：

“那个，王爷，明火城还是算了吧，就不劳奈良将军的大驾了，小的敢保证，借郑家十个胆也不敢有这样的念想的，这个您放心，放心，呵呵。。。”

赵元灏挥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道：

“还不赶紧给本王看诊，然后麻利的滚下去，少在老子跟前晃悠，不然就将你当反贼到时候一并收拾了。”

“是是是。。。”

郑临这下子算是老实了，果真利落的上前看了看赵元灏的外伤，又仔细的把了脉，点点头道：

“王爷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伤口没有再发炎的症状，毒也解的差不多了，再修养些日子人依旧跟从前一样生龙活虎，小的再次恭喜王爷！”

旁边的奈良也欣喜地露出了笑容，眼下没有什么比王爷的伤势更为重要的事情了，这下他心口的大石总算能落下来了。

“哎，你也是运气好，赶上了救你的那人请了个有本事的大夫，不然你这毒别说解了，怕是瞧都瞧不出来，假以时日拖的久了，就是神仙在世也没有任何办法。

哎，说到这，我还挺好奇的，听说救你的还是个小姑娘？怎么样你可是看清楚那人的模样神情，今年贵庚几何？

你说你这回九死一生，多亏人家帮忙，等事情了了，可是要好好的谢谢人家。。。。。。”

刚说完，这人就又絮叨起来。

床上的赵元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慢慢开始回忆那所谓的救命恩人的模样，却怎么也没个具体清晰的样子，当时他伤势严重，脑子也不甚清楚，最初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还是后来解毒的时候人稍稍清醒一些，只不过他当时失了五感，对那人的印象也不剩下多少，记忆里只有个恍恍惚惚的影子，时不常的拉着他的手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写的些什么，在他能听见的时候还会读书给他听，当然，最清晰的便是那人总是在他不愿喝苦药的时候想方设法的将药给他灌下去。

想到这赵元灏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就连小时候生病的时候，阿娘苦口婆心劝他喝药他都不从，没想到竟是让这人趁着他受伤钻了空子。

郑临眼瞅着赵元灏脸上的神情，虽然是一丢丢细微的变化，还是让他看出了不同，果然有猫腻，这厮受伤期间一定是遇见了不同寻常的人。

门口有小厮过来传话：

“启禀主子，富恒将军回来了，有要事请见。”

屋子里很快传来了奈良的声音：

“请富恒将军进来。”

小厮立刻答应了一声，转而过去回话。

郑临收拾好了药箱，正准备麻利的滚出去，却被床上的赵元灏叫住：

“回来，跟着一块听听。”

郑临原本有些沮丧的神情立刻鲜活起来，不等赵元灏的话音落下已经利索的将药箱放回了原位，人也懒散的靠回了软塌上。

赵元灏看着他这表弟一气呵成的动作，轻哼一声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自小就懒散惯了，长大了也没见长进多少，让人见了就牙痒痒的恨不得狠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