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氧气 第3章 又是你

说着话的功夫，那个灰扑扑的身影朝这方向走来。

那人手上提了两卷煎饼果子，边走边朝前排老头打着照顾，“杨叔。”

前排老头摇下窗户，“今天真幸运，碰上一个顺路的，正好收工，你说这不巧了吗。”，司机朝着陆离努了努嘴，“坐你旁边。”

男人打开门上了车，车座微微下陷，男人再次看到陆离后，明显的惊讶，“怎么又是你？”

那原本要递给前排煎饼果子的手突然打了个弯，转到陆离面前了，“你吃不？”

“不用了，谢谢。”陆离摆了摆手拒绝。

那遭到拒绝的煎饼果子转了个圈最后才送到老头手里，老头接过陆离没要的煎饼果子，草草啃了几口，把剩下的半个煎饼果子挂了车把上就开始打火了。

摩托三轮在‘腾腾腾’的声音中启动，身旁男人坐稳后这才将口罩摘下，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是个年轻人，约莫比陆离大不了几岁。五官端正，线条流畅，是个好看的模样。

就是不知道怎么搞成这幅样子的，俊朗的脸跟灰扑扑穿着打扮一比较，真别扭。

身旁的人继续跟前排大爷聊天。

“邹野，你去外地挣着钱了没有？”老头问。

邹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到，“就差点回不来了。”

“怎么回事？”

听着他们的对话，从对话中陆离得知，坐在旁边的人名字叫邹野。

他今年刚满十六，居然趁着暑假一个人跑到尚城市去打工了，到尚城后想找份工作却因为年纪小没有敢收他的。

果不其然没赚着钱，临走前从家里带走的钱也快花完了，好在最后遇到了一家肉铺老板，老板心善，见这小伙子眉清目秀的又跟自家孩子差不多大，不觉心生怜悯就留下了他。

这份临时工包吃包住就是赚的不多，临到开学了还没攒够回城的车票钱，他又干了一个多月才攒够了回来的车票钱。

“出去看看总是好事，甭管别的涨涨眼界。”

“是，叔。”

老头见他衣衫褴褛又问他，“可是你身上怎么弄的？怎么弄的身上这样了？你跟人打架了？”

“哦，这是我自己弄的，没跟人打架。”

“自己弄的？”

“我刚到尚城时，被扒手扒了，后边就自己弄了这身行头，别说还挺管用，扒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邹野说的兴奋了，好像遇到的是什么好玩的事似的，说的时候眼睛都亮亮的。

陆离看着都乐了，心想，你都没钱了，还怕什么扒手啊。

这人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又在心里把这人的名字默念了一遍。

邹野，还挺好听的名，是挺野的，打扮的跟野人似的，小偷见了都得绕着走。

后边路况越开越差，一路颠的人肠子都要晃出来了。经过一个多钟头终于抵达了夏乡镇。此时已经深夜，天已经黑了个透，乡镇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老头把车一停，回头问陆离，“夏乡镇到了，姑娘去哪个村，我再发发善心送你过去。”

陆离从口袋翻出那张纸条，借着不是很明亮的月色念出了地址，“夏乡镇，合并新村。”

“呦，这不巧了吗，邹野去你们村的。你说这缘分。”

“走吧。”老头又把车启动，最后停在村头‘合并新村’的牌匾底下，老头替他们打开车锁，陆离跟邹野相继下车。

陆离走下车，躲了躲麻了的脚，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忍不住头疼。

纸条上写着‘同远市夏乡镇合并新村，进村后走到村小卖铺，顺着小卖铺朝北走，走五个胡同朝东拐，沿着路一直走到头靠北那一家。’

农村没有门牌号，路不好走，陆离不打算跟着字条慢慢找，能问问路也是好的，起码知道小卖铺在哪。她刚回头想要问，“村小卖铺在哪啊？”

却见一老一小正在推磨拉扯，“叔，你拿着吧。”

“不要，不要。叔特地来接你的，怎么能赚你的钱。”

“那我也不能白坐你车。”

“不成不成。”

陆离见邹野把手里的三块钱从玻璃上甩了进去，边跑边喊，“叔，我回家了。”

三块钱？陆离又蒙了。

陆离跑上前凑近邹野，“刚才那三块钱，是这里的物价，还是亲情价？”

“当然是物价了。”邹野回答她。

被宰了！陆离心在滴血。

邹野看陆离的神色，基本上猜的**不离十，试探着问她，“他收你多少？”

“...一百二”，陆离有气无力地说出。

虽然猜到了，但是一下听到一百二时，还是超出意料，居然能黑这么多。

“噗”，邹野捂着嘴偷笑，“对不起，我没忍住。”

“算了。”陆离看了笑的发抖的邹野一眼，邹野连忙克制住嘴角的笑容。

邹野围着她转了一圈，清了清嗓，“你穿的这么好，又是生脸，不宰你宰谁。”

“村里小卖部在哪？”，陆离说。

邹野朝某一个方向一指，“那边，走五百米就能看到。”

陆离拖着箱子用力地迈起了沉重的步伐，把邹野甩在了后边，身后邹野又追了上来。

陆离不耐烦了，“你跟着我干吗？”

邹野走到她身旁错过身子去，指着一扇红色的大门，“我哪里跟着你了，我要回家。”，邹野说着就推开了门，进了院子。

自作多情了，真尴尬，怎么遇到这个人后净干些丢人的事儿。

陆离借着月光朝着目的地走去，天黑的厉害了，看不清村子的面貌，只知道路边堆了些柴火。

起初路还算宽阔，等拐弯进了胡同后，越走越窄，脚底下的水泥路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黄土路。土路凹凸不平，像是下过雨后又被车轮碾压出的痕迹，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路，鞋底也沾满了黄泥。

不知道是谁家院子里的狗一直叫唤个不停，惹得村里其他的狗也跟着叫唤，一时间闹得有些鸡犬不宁。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目的地，陆离擦了擦眼睛，“怎么能这么破。”

看着唯一亮着灯的一户，破破烂烂的屋墙，外墙的涂料早就剥离，露出里边的红砖，还有黑色的小木门。

不知道里边是个什么环境，她只能在心里默念‘干净一点’。推开了木门后，跨过门槛进了院子才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院子的地下还是铺的四方石砖，正入眼的堂屋还安了铝合金门窗，环顾一圈院里也有自来水龙头。

真是谢天谢地了！

陆离姥姥听见外头邻居家的狗叫声，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衣服，从堂屋出来。

“怎么这么晚？这大晚上的折腾人。”

老太太看见这个城里来的外孙女，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拎着个大箱子，满脸上写满了疲倦，嘴唇也上火干起了皮。便不再抱怨，只接过陆离的箱子把人迎到屋里头交代，“行李给你放屋里了啊，你坐着，我去给你热饭。”

老太太推开一扇卧室的门，“这原先是你舅舅住的屋，给你铺好床了，你以后就住这儿。”

我还有个舅舅？陆离对此一无所知。陆离早已筋疲力竭话也不想说，于是不再询问。

看着姥姥端上桌的菜，陆离动了动筷子，实在没有胃口，又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休息了。”

陆离看向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明天还要去新学校报到，第一天迟到太不好了，现在已经没有多长时间睡觉了。

“你这闺女咋不吃饭？”

“你们城里人都是雀，俩枣就填饱了。”，老太太念念叨叨，自己从下午等着这外孙女来，烧了好一桌菜，有肉有汤，比过年都丰盛，好嘛，人家不给面子。

陆离进了屋又出来，折返回来走到饭桌跟前，端起了一只碗。

“怎么又回来了，又饿了？”，老太太问她。

“没有，我渴。”

陆离端起那只盛满水的碗进了屋。闭门，把老太太在外边的絮叨隔绝了起来。

陆离就着碗沿喝了一口水，仔细端详这个房间。

房间有一扇挺大的窗户，窗户一共是两小扇，陆离拉开窗户的插销，把窗户推了开，让外面的空气进来。木头窗沿上的红漆也有些发暗，看起来是年岁久了。

窗台下是一张书桌，书桌上干干净净没有灰尘，一看就是临时打扫过。被褥也是新晒过的，有淡淡的太阳味道。墙边还有一张大衣柜，陆离把自己的衣服收到衣柜里。

墙上贴着的海报泛着老旧的黄色，海报上的摩登女郎也因此褪色。

陆离踮起脚来想要将海报揭下来，海报撕开一个角，墙壁露出底下原本墙壁偏白的颜色，而其他的地方早就发了灰，整面墙像一块牛皮癣一样，陆离又把那一角摁了回去。

真是有够累的，陆离草草洗漱后就一动不想动，直直地钻进被窝里躺下。

脑子里还在想着明天要去新的学校，她心里隐隐的有些紧张。

这一夜睡得太不好了，又是壁虎又是蚊子的。陆离压根没有想到在农村，十月份了居然还有蚊子。

农村的花蚊子又黑又大，挨了身上就是一个包，咬人还贼疼。陆离皮嫩，蚊子一个劲盯着她咬，围着她转悠，她蒙上头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睡着。

到了早上一看，昨晚睡觉裸露着的地方被蚊子咬狠了，脚踝上咬的包已经消了，就是特别痒痒，忍不住一个劲挠。有些地方夜里都抓破了，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抓破的小红点，又痒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