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彧嘴上说着岂敢受王妃的礼,却还是等宣忆谙把礼完完整整的行完后才装模作样的去“阻止”她。
宣忆谙被宣彧“扶”起来后,偏头去看越沛,一时间三人都在等着越沛开口他们才能进府。
“诸位就别在外面站着了,快些进府,相爷,夫人,请。”注意到几人视线的越沛摊手做引宣彧和沈槐进府的动作。
宣彧僵在脸上的笑又重新生动了起来,他跟在越沛身后一边走一边与越沛攀谈,宣忆谙和沈槐则被两个人落在身后。
宣忆谙和沈槐一眼不发,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对方,只是步伐一致迈过门槛进了府,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众人忍不住想,这出戏要是能半晌聚语楼的戏台就好了,多少银子他们也要去看上一看。
不过说来也是怪了,聚语楼就连宫里的事都敢拿出来编排一番,怎么到了相府家的事这么多年聚语楼愣是一点都没有将其写进话本里。
聚语楼的话本先生不能干拿银子不办事啊。
宣彧带着越沛参观整个相府,宣忆谙自然就跟着沈槐说一些女人家的私话,至于沈槐和宣忆谙有没有话说宣彧就不多作思虑,总之深化是个识大体的夫人,不会让场面太过难看。
是以放心的带着安王去后花园闲逛。
相府宣忆谙早已被沈槐带着逛了个遍,这会她也没心思带宣忆谙在府里闲逛。
便带着宣忆谙去了后宅,那处安静,宣彧陪着越沛不会带着外男到这来。
院子里新搭了一个花架,朵朵紫色的花簇拥在一起垂吊下来随着风轻轻摇晃摇摆,花香也被微风带着飘满整个院子。
宣忆谙一眼便看上了这个花,跟晚园里她和文心还有乔娘一起搭的一个花架有些许相像,她道:“姨母,这是什么花,开得真好看。”
沈槐闻言转身去仔细打量她,她担心宣忆谙在王府过得不好,也不敢与她有来往,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不赶紧告诉她自己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反而问起了花。
她望着宣忆谙嗔怪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就只是问这朵花?”
宣忆谙借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身后的文心,转身环顾一圈身后,便听见沈槐的话音响起:“不用担心,她不会带着安王来这的。”
宣忆谙听罢才放下心来,她扶着沈槐走向花架下面摆放的两张椅子上做好。
“姨母放心,我没事,只是先前因为圣上下令,我不得不跟着王爷一道去了江南,耽搁到现在才回来见您。”宣忆谙半蹲在沈槐身前,低声安慰眼前这个已生华发的夫人。
沈槐听她这么说,又握着宣忆谙的手将她拉近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才终于放下心了:“只要没事就好。”
沈槐说完把宣忆谙从地上拉起来,责怪她已经是王妃了怎么还能随便蹲在地上,院子里打扫的再干净也是有灰尘的。
转头吩咐琴娘将她准备好的吃食从小厨房端出来,她对着站在远处不去打扰这对姨甥俩人的文心和乔娘招手,示意二人也来,沈槐也准备了一些她们爱吃的。
琴娘带着她们一块去别的地方给两位主子留个说话的地方。
宣忆谙看着沈槐忙前忙后顾不上跟自己说话,她道:“外祖和小舅也很好,他们向我问起了你,姨母大可放心。”
宣忆谙知道沈槐左右不过是在躲避这个问题,躲避知道金陵城里有谁。
此话一出,沈槐登时僵在原地,眼圈蓦地红了,快十年来了,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她的家人了。
“他们……”只是两个字,便已泣不成声。
宣忆谙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无声压抑的哭泣,在半空中飘落的花雨中无声的剧烈的耸动着自己的肩膀。
良久,沈槐才从悲伤中恢复,她接过宣忆谙递来的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告诉姨母,安王殿下对你怎么样?如实说来,万不可欺瞒于我。”沈槐正色道。
宣忆谙笑着回答:“姨母放心吧,王爷对我还是很好的。”
“是吗,可我却听宣彧说,你们回京一路上王爷对你都不闻不问,夜里都不肯回房休息。”
沈槐看着她,她故意不提前问出来就是要听宣忆谙会不会对自己说实话,果然……
宣忆谙:“……”
她倒是想不到宣彧回将这件事告诉沈槐,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同自己的夫人私下里说这件事的人。
如果不是沈槐问起,她的确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沈槐,免得她多思多虑。
宣忆谙附耳在沈槐耳边低语几句,沈槐脸上的忧虑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厚。
她抬眸望着宣忆谙,但是自己这个外甥女对于安王似乎猜到了自己在和她做戏这件事一点都没有惊讶,反而是在她的意料之间。
宣忆谙安抚沈槐说道:“姨母放心,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沈槐:“……”
沈槐想问是不是自己那里做的不够好才致使安王殿下发现了端倪,但她转念一想,手心霎时冰凉一片冒着冷汗。
与她朝夕相处,心思诡秘的宣彧都没有发现她和宣忆谙之间隐藏的事,她和宣忆谙同时出现在越沛面前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为何能发现?
现下安王心存疑虑,可会对谙儿不利?
沈槐越往深处想,脸色就愈发白了一分,她按在手背上的指节透着青白。
宣忆谙把自己的手覆盖在沈槐的手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手,安慰沈槐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有她在。
不过宣忆谙自己的手常年温凉,这会不仅温暖不了沈槐的手,反倒被沈槐冰冷的掌心带走了她本就不多的温度。
一时间两双手都是冰凉一片,沈槐一摸宣忆谙的手冰凉冰凉的,也顾不上担心安王了,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到宣忆谙的手上。
“现下刚入秋未见凉意,你这手怎么这么凉?”
沈槐说着就把宣忆谙拉进房间,不管宣忆谙说什么花好看不好看的,一双手哪有一点热意。
宣忆谙:“……”
宣忆谙好说歹说才制止住沈槐要在这个尚能听见蝉鸣的时节去点火盆。
蝉鸣聒噪,躲在树上叫唤的人脑子疼,宣彧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听不清树上的动静么,带着越沛哪闹腾往哪去。
安王殿下冷静自持的跟着宣彧一路漫无目的的在偌大的相府里闲逛,心中腹诽着宣彧年纪大耳朵不好使。
这对翁婿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宣彧本意是要带着越沛去书房,除了书房别的地方用来招待安王殿下看起来都不是很妥当。
可惜在越沛来之前,宣彧派去查验那张名单真假的心腹正好回来了此刻正在书房候着。
因着回门一事宣彧现在还不便丢下越沛一个人自己去书房,只好带着越沛在园子里瞎逛。
“谙儿从小长在晚园,不在我膝下教导,所幸这孩子是个听话懂事的,生成了一副知书达礼的模样,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宣彧怀着一副拳拳爱女之心对着越沛讲述自己为父之心对自己女儿的放心不下。
若是她的女婿不是越沛而是旁的什么人听见他这番为了女儿对自己示弱的剖白定会心有动容。
不过宣彧是什么人,越沛再清楚不过了,他现在能对着自己说出这句话可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对自己在朝堂上的死对头服软。
只不过是为了对身后跟着的下人演出一副关爱孩子的慈父的模样。越沛微微偏头看向身后跟在他们身后的下人,心中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今日对这个历经大晏三朝的相爷忍不住改观,往日只知他子啊朝堂上一直是那副装模作样忠臣模样,却不想私下里也是这样披着一身皮。
啧,不累吗?本王好歹私下里还不装呢。安王殿下回想这些年他与宣彧在朝堂上的针尖麦芒,不由得在心中认真的腹诽。
不过人家既然礼数周全的拜托自己好好对待他的女儿,难得能有宣彧主动向自己服软的时候,管他是为了什么,这个难得的机会他还是要抓住的。
“宣相大可放心,忆谙已是我安王府的王妃,本王待她定会如珠如宝,便不劳宣相忧心。”
宣彧:“……”
这两个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的政敌此刻处在同一个空间皆是无所适从的样子,没有打起来只是沉默不言便已是大晏的一番奇景。
若是被某个有经商头脑的将这会儿发生的事椅子不漏的告诉聚语楼让他们排出戏,整个康宁城的达官贵人恐怕会将聚语楼的门槛踏破。
宣彧:“本相本欲在上朝前去大理寺审问一番金陵城带来的几个罪臣,不想却扑了个空,这才得知他们皆被关在安王府,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宣彧上了岁数有些浑浊的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越沛。
越沛浑不在意的笑了一声,双手一摊:“那日回京时圣上特意下令让本王将其都严加看管在王府,本王也知者不合律法,但这是圣上的令,圣上不就是大晏的律法么?宣相以为呢?”
“原是如此,那这些时日安王殿下一个人为大晏甚是劳累,待上朝是圣上定会给王爷一番赏赐。”
“本王亦是大晏子民,亦是圣上的臣子,这都是本王该做的。”
越沛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但眼神却漆黑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