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就是这样,怎么一不小心太疯狂。”
——《说散就散》
自那夜扔了玫瑰后,她再没主动找过魏之言。
培优班的课照旧,两人还是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只是不再下五子棋,也很少在笔记本上写字聊天。
他偶尔会递来整理好的竞赛错题集,她接过时道声“谢谢”,声音清淡得像窗外的湿冷风,他亦只是点点头,转头继续听老师讲题。
安茹佳总担心她闷着,课间拉她去操场散步,却发现她不再频频往理科班的方向望,反而会指着天边的云说“像块棉花糖”,语气里没了从前的拧巴,倒多了几分松快。
一月初的竞赛初赛如期而至,考场设在邻市的中学。
沈青水背着书包走进考点时,恰好撞见魏之言和那个穿米色外套的女生站在公告栏前说话。
女生手里捏着瓶热牛奶,递到魏之言手边,他没接,只侧身指了指公告栏上的考场号,女生笑着点头,转身往教学楼走。
沈青水的脚步没停,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余光里瞥见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却没回头,像踩过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
竞赛结束那天傍晚,漓乡又下起了雪。
沈青水和安茹佳在车站等车,容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拎着三杯热可可,塞给她俩时呵出白气:“刚在旁边便利店买的,暖手。”
高二的复赛也在今天。
安茹佳欢天喜地接了,沈青水握着温热的杯子,抬头看见容霁耳尖冻得发红,忽然想起他那晚捧着玫瑰站在寒风里的模样,轻声道了句“谢谢”。
“你哥陪他小女朋友去了。”容霁像是知道沈青水在想什么,索性直接告诉她。
车来的时候,雪下得大了些。
容霁看着她们上车,叮嘱道:“路上小心,到家给你哥发消息。”
沈青水点头,刚要上车,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魏之言。
他手里拿着本竞赛辅导书,快步走到她面前,递过来时指尖微微泛红:“上次培优班的笔记,你好像漏了几页,我补全了。”
沈青水看着那本写满清秀字迹的笔记本,愣了愣。
安茹佳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却只是摇了摇头,把杯子换到另一只手,轻声说:“不用了,我自己整理过了。”
魏之言递书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慢慢收回手,攥在身侧。
雪落在他的发梢,很快融成小水珠,他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那……路上注意安全。”
沈青水没再说话,转身踏上公交车。
车窗玻璃很快蒙上一层雾气,她抬手擦了擦,看见魏之言还站在原地,绿色的校服在雪地里格外扎眼,身旁却没了那个穿米色外套的女生。
安茹佳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真不要啊?那笔记我看魏之言写了好久呢。”
“没必要了。”沈青水望着窗外渐渐模糊的身影,轻轻说。
她不是没看见他眼底的失落,只是有些心意,一旦被寒风吹凉过,就再难焐热了。
就像那晚扔进垃圾桶的玫瑰,花瓣落进雪里,早被冻成了冰,再捡起来,也只剩一手寒凉。
安茹佳知道了那天的事情,也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说。
那天晚上回到家,沈青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出了那本魏之言之前递来的错题集。
扉页上有他写的一行小字:“竞赛加油,你很聪明,别放弃。”
字迹清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
她忽然想起培优班的课上,他故意让她赢五子棋时的笑意,想起他递草莓味硬糖时的温柔,想起他站在走廊上让她“先说”时的眼神……
那些曾让她心动的瞬间,其实都真切存在过,只是他的温柔太宽泛,而她想要的,是独一份的坚定。
她把错题集放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和那晚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一起,锁了起来。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沈青水打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却不再觉得刺骨。
她想,有些喜欢,不一定非要拥有,就像冬雪总会落尽,春天总会来,而她的路,还很长,不必只停在原地,等一个不会回头的人。
至于魏之言,或许某天在校园里遇见,她会笑着说声“好久不见”,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老同学。
毕竟,那些藏在冬雪里的心意,已经随着冰雪的融化,悄悄埋进了时光里,长成了她成长路上的一颗小石子,不疼,却也难忘,提醒着她,曾那样热烈地喜欢过一个人,也那样勇敢地,放弃过一段没有结果的期待。
晚冬的早读课总浸着薄雾,沈青水低头背英语单词,耳尖却比笔尖先捕捉到后排的窃窃私语——“上次魏之言又拿了第一?”“对啊,他本来就厉害,听说月考前还泡了半个月图书馆……”“那我估计一月的月考他又是第一。”
她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墨水在练习册上晕开个小圈,嘴上却没停,继续默念着“ambition”的拼写,仿佛只是恰巧听见无关紧要的闲谈。
安茹佳戳了戳她的胳膊,递来颗薄荷糖:“他们又在说魏之言了。”
沈青水拆开糖纸,含进嘴里,清凉漫开时才含糊应了声:“管人家呢。”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耳朵像装了精准的过滤器,无关的喧嚣都自动屏蔽,唯独“魏之言”这三个字,哪怕裹在嘈杂的课间里,也能清晰地钻进心里。
后来的月考,年级排名贴在公告栏前,沈青水挤在人群里看,目光先扫到自己的名字,再下意识往上移——魏之言还是第一,和她之间隔着三个名次。
正准备转身,听见旁边两个女生说:“魏之言这次数学又是满分,听说他最近在帮老师整理竞赛题库呢。”
她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把那句话记了下来。
周假回家,沈青水破天荒打开了学校官网,在竞赛专栏里翻找,真找到了魏之言整理的题库,下载打印时,指尖竟有点发烫。
安茹佳发现她桌上的题库时,挑着眉笑:“口是心非的家伙,不是说都忘了吗?”
沈青水把题库塞进课本里,嘴硬道:“马上期末了,刚好复习用,省得自己整理。”
可做题时,看见魏之言在题目旁标注的“易错点”“辅助线技巧”,字迹和从前递来的错题集上一模一样,她还是忍不住对着那些小字看了好久。
月的某天,沈青水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写题,听见身后有人说话,是魏之言的声音,在跟同学讨论物理题。
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假装认真看题,耳朵却竖了起来,把他说的每一个解题步骤都记在心里。
讨论结束,脚步声往她这边靠近,她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假装翻书,书页却翻反了。
直到脚步声走过她的座位,没停,径直出了图书馆,她才松了口气,抬头望向窗外——魏之言的背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阳光落在他走过的路上,亮得晃眼。
她低头看着那道没解出来的物理题,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思路,笔尖一动,很快就解了出来。
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又立马压下去,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可那点藏不住的在意,像春天里没忍住冒头的芽,悄悄在心底疯长。
她嘴上说着“忘了”“没必要”,可那些曾热烈过的心意,哪有那么容易凉透?
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藏着,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没开花,却也没枯萎,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是永远安静地待在那里,成为青春里最隐秘的余温。
-
二月初,期末考试的铃声还没响,沈青水捏着准考证往三楼考场走。
方才在教务处门口瞥见考场名单,她的座位号旁,赫然印着“魏之言”三个字。
走廊里挤满了人,她低头顺着墙根走,却在考场门口撞进一道熟悉的身影里。
是魏之言,正弯腰往靠窗的第三排座位放书包,绿色校服的衣角扫过桌沿,露出半截清瘦的手腕。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像只是看见个寻常同学。
沈青水攥紧准考证,快步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两天的期末考试无风无浪,两人已经没有任何交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涌着往外走。
沈青水收拾书包时,不小心把笔掉在了地上,滚到了魏之言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递给她时,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相触碰,沈青水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谢谢。”她接过笔,声音很轻。
“不客气。”他的声音也很低,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却没再说别的,转身就走了。
沈青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里握着那支还带着他体温的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
安茹佳跑过来拉她:“走啦,放假了!”
她点点头,跟着往外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这次她发挥的还好,应该能跟魏之言分到同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