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卿良策 第22章 鱼龙混杂思谨慎，会游水后可自救

叶端眸子一冷：“金吾卫尽是太后心腹，能在太后面前安插眼线，此人……呼之欲出啊。”

陶之道：“我说呢，顺着丹城到铮城岭，查了一路也没查出个一二，原来是京中之人。”

叶端拿起画像仔细看着：“师兄如何得的这画像？”

“女医会沿途发现黑衣人踪迹，趁他放松警惕，才看清他的面孔。”陶之道。

“我是问，这画像是谁画的？”

“哦，是香妙描述着，香锦画的。”

“嗯，不错。”

秦漾也道：“香锦姑娘画得栩栩如生，比那个给老于画像的强了不知多少。”

叶端嗤笑一声：“那是自然。”

陶之轻叹：“谨义，你又如此。陆校尉这事如何处置？”

“抓了。”

“抓了？”

叶端收起画像，道：“秦嫂嫂，此事不宜军中之人出面，不如你跑一趟？”

秦漾立马应下：“得令。”

叶端又道：“明日他下值便动手。”

“是。”

叶端又看着陶之：“师兄，帅府如今尚在太后监视之下，不能让你去府中将住，实在怠慢了。”

陶之却笑道：“你此话倒见外了，我自有住处。”

他看一眼漆黑的夜色，又道：“天色已晚，你当早些回府，好好陪陪苏夫人。”

叶端笑应着。

陶之远远跟在帅府马车之后，见她进了帅府，才放心离去。

“姑娘回来了！”香蕊欢欣地笑着，忙迎着叶端往后院走去，“夫人一早就等着姑娘了。”

苏昭从房里迎出来：“端儿。”

叶端忙上前施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苏昭牵起叶端的手，眸中含泪，她轻柔地为叶端捋顺额前碎发，指尖颤抖：“回来就好，走，母亲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糕饼，快去尝尝。”

席面丰盛，自是苏昭与叶端母女二人吃不了的。

苏昭便命香蕊撤下去一些，给帅府当值的禁军送去。

看着叶端吃糕饼吃得正欢，苏昭面上甚是欣慰，她笑吟吟道：“糕饼可口，食多难免甜腻，端儿还是吃些蔬菜垫垫。”

叶端便乖巧地接过苏昭夹来的菜，大口吃下：“嗯，母亲做的就是好吃。”

“端儿，你父亲……可好？”苏昭轻声问道。

叶端忙答：“母亲放心，爹爹好着呢。他与连将军整日一起练兵，过得也算逍遥，就是对母亲甚为挂念。”

她嬉笑着，却见苏昭面色一慌，厉声制止她：“你这孩子，怎可胡言乱语？”

叶端只当苏昭是害羞了，又道：“女儿岂敢胡言？爹爹当真牵挂母亲……”

苏昭朝香蕊使一眼色，香蕊便会意闭了门。

苏昭便道：“你爹爹是戴罪之身，何来逍遥一说？”

叶端立刻反应过来，她谨慎多时，今日见着母亲，想松弛下来告诉母亲自己尚好，父亲尚好，要她不必过多担忧，却一时忘形，言过有失。

“叶家如今不复当日，府中尚有太后耳目，你我在此，更该谨小慎微。若是一朝得意，便是叶家杀身之大祸，端儿切记。”苏昭道。

“是，女儿谨记。”叶端颔首。

苏昭轻叹一声：“当日，我手握状纸宫外敲登闻鼓，满朝上下，尽是为你爹爹求情之人，却被太后指责他有结党之嫌。差点适得其反，要了你爹性命，你可知为何？”

“太后忌惮爹爹，越是为他求情，便会激起太后疑心。”

苏昭点点头：“不错。他们口口声声大赞你爹爹，究竟何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你我切不可因此受了蒙蔽。如今朝中鱼龙混杂，谁都不可轻信。”

叶端微微抬眸，看着苏昭，极轻地问了一句：“那……晋王呢？”

苏昭看着她，慈爱地笑着：“你与他合谋至今，对他还无定论吗？他于叶家而言，算是你师父。”

“师父？”叶端眨眨眼睛，“他何时成了我的师父？”

苏昭道：“不是你师父，他又何须替爹娘管教你？”说着，苏昭轻轻翻开叶端的手心，疼惜地说着，“痛不痛？”

叶端轻轻摇头：“已经不痛了，晋王手下收着力道。所以……母亲早就知道？”

苏昭轻笑：“连厉将军一纸状书告到晋王那儿，他便来找我了，问我他管不管得？”

叶端撇撇嘴巴，状作委屈：“原来，母亲与晋王，早就串通一气，就我被蒙在鼓里。”

苏昭笑看着叶端：“晋王武可斩将夺旗，文可安定天下，我看他做你师父也是好的。”

“什么‘斩将夺旗’、‘安定天下’？他分明是被释兵权，朝堂求生才对。我俩谁是谁的师父还不一定呢。”

苏昭轻拍一下叶端的胳膊，母女二人相视着轻笑起来。

明月当空，叶端侍奉苏昭睡下，她轻轻摸过苏昭的手腕，为她认真切脉。

苏昭脉象平稳，虽不及此前强劲有力，却已在慢慢恢复，渐入佳境。

叶端放心下来，为苏昭掖好被子，便与香蕊一同出去。

“姑娘放心，奴婢每日都为夫人请脉，不敢懈怠。”香蕊轻声道着。

叶端欣慰：“谢谢你，香蕊。”

香蕊却生起气来：“姑娘总是如此见外，倒叫奴婢觉得你不曾把我当作自己人似的。”

叶端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好好好，是我错了。”

香蕊看一眼叶端，又道：“姑娘还是如此，怪不得苏公说您：‘善于认错，却从不善于改正’。”香蕊学着苏仁的语气，摇头晃脑地说着，可把叶端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香蕊忙伸手制止叶端：“呀，姑娘小点声，可别吵醒夫人。”

叶端便领着香蕊，一同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端舒舒服服沐浴一番，坐在桌前梳顺着长发。

香蕊则在一旁熨烫着衣服。

叶端看着香蕊，不由得想起那夜，卫衡的衫袍被自己弄湿，也不知……

“香蕊，那夜晋王衣衫湿了，你可熨烫好给王府送去了？”

香蕊道：“姑娘忘了吗？那夜晋王殿下便自己带走了。”

“哦，是吗？”

叶端继续梳着发尾，又问：“香蕊，我去漠州之后，京中可有发生什么好事？”

“好事？嗯，倒是有一件，前巷商贾霍家又纳了良妾，听说是他家家主娶的第十房妾室。”

“啪。”叶端把木梳往桌上一拍：“这算什么好事？分明是祸害人的糟事。那家主年逾古稀，看上谁家女子貌美，便要强夺到手，不多久便厌弃了。”

“嗯，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姑娘见谅，奴婢只当它是喜事，便当好事的说了。”

“你出不得府，在府中确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叶端眸子一亮，“你可听说温国舅那儿有什么消息？那日出征他抗旨，太后如何处治的？”

香蕊眉头微蹙：“温国舅抗旨？可我怎么听说是侯府的妾室照顾国舅不周，让国舅劳累过度，昏睡了两日，太后让妾室出府，妾室抗旨不遵，太后一气之下，便将她赐死了。”

“赐死了妾室？”叶端面露惊异，“为何会这样？”

深夜，渊都寂静，晋王府也寂静。

卫衡仰躺在床上心思杂乱，毫无睡意，便索性下床，仰头看着夜空。

‘维齐，你发现了吗？漠州与烈州的星星要比渊都的亮些。’叶堂的声音在卫衡心中响起。

卫衡默念：‘在渊都，你定是站在光下看的星星，若是吹熄了灯，就会发现，此地的星星也绝不逊色。’

‘是吗？’叶堂看着他，眸中含着心疼，‘是不是宫中无人为你掌灯？’

卫衡心底咯噔一下，摇头狡辩：‘不是，是我不喜欢点灯。’

他喉头上下滚动。他以为自己对此早已遗忘，谁知再提及起来，心口还是隐隐作痛。

叶堂拍拍他的肩膀：‘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爬树吗？高的你爬不上去，我便教你爬柳树，结果你踩到枯枝，掉进了河里，我一事性急，也跳进河里去救你。’

‘我以为你会游水，满心期待地等你来救我，谁知，你竟往水下沉去。我扑腾着去捞你，又往岸上扑腾，我原本也是不会游水的，就那么扑腾会了。’

‘哈哈哈……’叶堂大笑起来，卫衡也笑着。

‘放心，你以后会游水了，便不会再怕了。’

卫衡望着夜空，心想着：‘叶堂，我若能再救你一次，纵是拼死也要护你，护叶家周全。’

他踱步出王府，月色皎洁，照在地面上，似是撒了一层白霜。

顺着小路，他走到河边，想去看看儿时爬过的那棵柳树。

剑锋呼啸，令他立时警觉。往树下看去，一单薄身影正舞着剑，一招一式杀气甚重。

卫衡一眼便认出叶端。

叶端神色冷得可怕，手握利剑冲着柳树刺去。

刹那间，卫衡闪身而去，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段树枝，“当啷”，便将叶端的利剑挡住。

剑刃所受的阻力传至剑柄，剑柄在叶端手中一震，便将她手心红肿的伤口震得生疼，令她不自觉松了手。

利剑脱手，却在未及地时，便被卫衡轻松挑起空中。他一伸手，牢牢握住剑柄，手腕转动，便将利剑收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