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破晓 第18章 第 18 章

第二天早，皇帝要去狩猎的消息从宫里传了出来，在朝为官且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带家眷同行，所有武将、士兵无论官阶，武力高强者皆同去，在民间招募驭兽能人，捉得罕世灵兽的人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官升三级。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欢喜的大多是一身力气、习过武功的年轻小伙子，兴致冲冲地揭榜应试，想要捉住灵兽换得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忧愁的是见过这种场面的老一辈，皇帝每次捕灵兽，要是被人糊弄了还算好，但只要是空手而归，那年必定要祭出五位样貌娇艳的少女，九位不满周岁的婴儿。

所有人都求着能抓到那只灵兽。

“父亲，有那只灵兽的画册吗？”沈芫问坐在对面的沈敬。

外头都是关于灵兽的风言风语，沈芫听了一耳朵，此刻三人在茶厅闲坐，沈芫好奇的扯起这事来。

“没有。呵，都是小人讲的鬼话。”沈敬很气愤，朝上天天议的都是神啊鬼啊的事儿，他有一肚子火气。过几年就冒出个灵兽出来，他倒是要看看今年又是一个什么鬼东西。

薛婉回想四年前的秋猎：“倒是捉到过一只。”

“长什么样？”

“长得像只黄鼠狼。”薛婉唤来大黑，给它一块肉脯，揉一揉它的狗头，“还没我们大黑霸气。”

“那就是黄鼠狼。”沈敬哼声，带着怒气接过薛婉的话。

沈芫放下舀着糖水的手，捧腹大笑，真是太离谱了。

沈敬手握成拳，捶向桌子，果皮都弹起来掉地上了：“南棼山石头松了，垮了一小半座山，疯言疯语地传说是灵兽踩的，真是荒唐！”

“对，阿芫，你在南棼山下不是有间库房吗？”他看着沈芫说。

沈芫垮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敬。

南棼山下的库房是用来存放短兵器和堆积的货物的地方，现在被沙土冲垮了半面，这间库房是用不了了，通货的路也堵死了，要紧的东西用人力慢慢转移到塬一坊的库房里了，从澹州运来的东西也不能往南棼山下放了。

厅外走来一个老管家。

“王爷，李将军已在书房等着了。”

李雷老是偷偷来找沈敬，两人在书房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

沈敬拍了几下手里的碎屑残渣，起身，俯视沈芫好一会儿，她脑袋圆圆的，低头在盘子里捡东西吃，他干咳两声，转头离开了。

沈敬一走，沈芫才松了劲，要装得忙碌的样子真的有些累。

家中两姐弟都没在，沈敬与薛婉就集中火力关照着她，李雷来了以后，沈敬就更加关注她了，有时候，能感觉到他有要说的话，但他又不跟她说。

那是沈敬时刻记着李雷的话：“敬远兄，你千万不要逼孩子，这事你也别管，让她自己来，她干得不会比你差。

虽然沈敬并不支持沈芫涉险，可云起斋买卖兵器已是建立之初就开始的，早就深陷，她已经入局了。再说，沈敬是真的不想让武器流通吗？他不敢，但他想，总有人会要去干，那个人可能会是李雷，会是宋和旭，他没有想过会是他的孩子。

宋和旭的小院内。

他事无巨细地向医师交代卫子风的事情，卫子风就趴在床上看这反常

“要出远门吗？去多久啊？”

“回来时，我要你还是活着的，别瞎折腾。”

卫子风挑眉：“我药呢？”

宋和旭还在和医师交代：“大概就是这样，留他一口气等我回来。”

“诶，我的药。”

宋和旭拿刀要走，背对卫子风，留下一句“死不了”，掀门离去。

卫子风眼神阴森，面容毒辣，朝他去的方向冷冷的笑。

清冷的屋子里响起惊悚的笑声，先是沉闷一笑，突然就痴狂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狂咳不停，血水从嘴里、鼻里涌出来。

医师忙活起来了，掏出白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宋和旭说得没错，这人没事就会乱折腾。

这次狩猎，只有沈芫跟着沈敬一起去，天刚泛青就要出发了，大黑压轴上车，站在车头吠两声，在说：差点没带上我。

沈芫摸摸它头：“不会忘了你的。”

马车里宽敞，沈芫把大黑拖进车内。

大黑很好哄的，在沈芫身上蹭几下就自己消气了，老老实实地趴在她脚边休息。

百官先去祭日坛，送皇帝离宫。

祭日坛烟熏火燎的，一层层的白烟笼罩着偌大的场地，皇帝两边还有人伺候着扇扇子，陪行的一干人只能在下面偷偷摸摸地拿帕子、衣袖遮着鼻子。

祭祀的高台上，乌泱泱的巫师在奇异地舞蹈，火烧的越来愈旺，一个脸上画着格外复杂纹路的巫师用骨刀杀死一只鸡，扔进火堆里，垂死的鸡扑腾来、扑腾去，仍是没有逃出偌大的火堆。

祭祀仪式很长，一会儿升起一股黑烟，一会儿大股大股的白烟，底下的官员、士兵、家眷站得满满的，大部分都在呆呆地站着，两眼空空，大概也是觉着没意思。

沈芫是熬不住了，她两只眼睛四处打量，寻找同宁萧煜一起来的沈玥。

沈玥站在她的左前方的队列里，妇人的高髻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她与沈玥也搭不上话。

沈玥安安静静地待着，也不看巫师祭祀，只是垂眼冥想。安生地站着，感觉谁杵她的手臂，侧目一看是沈芫。

沈芫慢慢挤动，越过四层人墙，悄悄移动到沈玥旁边。

吃惊过后，她激动地搂过沈芫的手：“阿芫！”

沈玥握住沈芫的手，用力地揉搓。

“姐！今天一定要跟紧我，人多，别丢了。”沈芫其实是在想，不能让宁萧煜把姐姐带走了，得和姐姐贴紧一点。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挤在一起有些引人耳目，沈玥还是把手抽出沈芫的臂弯了。

“璟钧也在吧。”沈玥看向层层围绕祭日坛的持刃的兵将，早就寻查无果，最后把目光落在沈芫身上，在问她。

这次狩猎可谓是出动了所有储备力量，铁骑营肯定会一同前往，沈璟钧当然也在。

出行前的祭祀结束，众人哗然散去，两姐妹相伴走着，那边的宁萧煜和李雷找不到这两人已经发愁了。

走到场外，沈芫第一件事就是趁着宁萧煜还没赶过来，拉着姐姐去找车夫。

沈芫好声好气地劝说宁府的车夫和自己马车走一路，紧紧地跟在后头，这都好说，车夫很爽快地答应了。

沈璟钧换值的功夫找了过来，跑起来时，一身重甲砸着发响。

沈璟钧意气风发地过来，许久未见的沈玥打趣道：“呀，哪来得俊郎儿。”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长大的小弟还是露出害羞可爱的样子，沈玥忍俊不禁，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儿。

沈璟钧看见两个姐姐在一块很高兴，他换得随行护卫的位置就跟在宁府的马车后头，这样三人可以短暂相聚了。

他们在马车旁边闹闹、笑笑，沈敬和宁萧煜一起来了。找人的路上宁萧煜碰见沈敬就知道是沈芫带走了沈玥，马上急匆匆往回赶，沈敬倒是不怎么着急，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

沈芫见人来了，斜眼瘪嘴、用力拉住沈玥胳膊，沈璟钧也昂起下巴，不善地看着他，反观当事人沈玥，她脸上却没什么别样变化，每次他找她都这么火急火燎的，找到后还得与她讲理。

“走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宁萧煜没顾得和沈芫客套，一来就直接责问她。他站在沈玥对面，右边留着沈玥位置，等着她走过来。

沈芫死命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跟宁萧煜走，她拍拍沈芫的手，沈芫还是无奈地松开了。

双方僵持，幸好沈敬跟在后头赶到，插话缓和：“都傻站着干嘛，上车要走了，还有你，臭小子，还不老实当差，瞎晃悠啥。”

沈璟钧不屑地朝宁萧煜嘁了一声，在他爹充满威慑的注视之下，老实地走到宁府马车后面。

“让长青看笑话了。”

沈敬侧身让出早早就站在后面的宋和旭，有些尴尬地对他说。

宋和旭倒是不觉得怎样，反正他也不会多听，过来是有职务在身，虽然撞上了别人家事，但奉了李将军的命，正事也要说出来，“王爷，去祁垄山的路不好走，李将军特意让我随您而行，我会跟在车队后面候命，有事随时叫小辈。”

沈敬一脸欣赏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好，好。”

宋和旭恭敬地向他行礼，挎着刀就要走，快速瞟了眼沈芫，沈芫掀车帘时也侧头瞥向他，两人眼神交汇，目光坚定，沈芫郑重眨眼，闪身进入车厢。

宁萧煜强硬地牵住沈玥的手，将她从对面座垫带到身侧。

他仍对她刚刚的离散耿耿于怀，紧扣她的肩膀问她：“怎么不等等我？人很多，真丢了怎么办？”

“怎么会丢了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抬起眼对上他的眼，似是魅惑又是戏谑。

宁萧煜两个指头掐住她的脸，警告似地说：“离你妹妹远些，我倒不是怕她把你拐跑了，她能耐大了去了，万一惊起什么水花来，打湿你一身，又跑我这来，别牵连了宁家。”

“阿芫自是厉害，她从小就聪慧过人。”沈玥左言其他。

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就看她自己了，他知道她是不听的，毕竟是她亲妹妹，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上一句。说也说完了，人就趴在自己身上，哪有不抱的道理。

任他搓圆搓扁，沈玥都闷声闷气，一旦发出点声音，他会更加得寸进尺。

她被弄得疼了，不小心叫出来，宁萧煜也轻笑出声。

跟在宁家马车后头的沈璟钧不小心听着了，以为沈玥哭了，恨得牙痒痒，嚷道：“宁大人，前面的路有些颠簸，你们扶稳咯。”

车行了半日，前面是准备好的停歇营点，宋和旭驱马到沈敬马车旁，叩车说话：“王爷，再过半炷香咱们就能停下来歇息一会儿了。”

沈敬掀开窗帘看向宋和旭所指的地方，点头表示知道。

宋和旭放慢马速退下，“宋尉，宋尉……”听见后面那一辆车上有人叫自己，与沈芫打交道多了，已经听出来是她的声音。

看着沈敬放下帘子，旁边也都是自己人，他这才靠近她的马车，娴熟地把支手搭在窗框上，放松地说：“何事吩咐，二姑娘？”

沈芫一下子从帘子后面冒出一个头来，脸颊险些擦过宋和旭搭在上面的手，他还是被她脸上的绒毛激得一颤。

“嘿嘿，你去看看我阿姐在干嘛，问问她喝不喝桂子饮。”她最喜欢的桂子饮，特地带上了，就想和沈玥一起喝。

宋和旭一下子就冷脸了——就叫我干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