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破晓 第10章 第 10 章

“夫人，家主进宫了。”

“知道了，那午膳备碗清粥就行，没什么胃口。”针、线在薛文贞手指里捏、擦，没有停顿半分，宁萧煜回不回来她并不在乎。

“夫人……”侍女凑近一些，附在她耳旁说，“家主从宫里递信，让夫人把后库的东西藏一藏。”

“嘶啊！”绣针穿过绷布扎在她的手指上，冒出的血晕开在绣好的白莲上，猩红压过了圣洁。

后库都是些落灰的旧物件，要藏的也只有那些刀刀枪枪的了。

薛文贞放下绣绷，往后库走。

和兴殿。

“爱卿，都坐着商议，坐。”皇帝说了一通，有些累了又回到龙椅上，压手示意三人入座。

杜良岚 、宁萧煜、李雷列坐两旁。

“陛下所说加大力度严行禁铁令这事，臣认为大好啊，陛下，妙算。”杜良岚刚沾凳子就大放厥词，“城内百姓早就有所异动，那像蚂蚱一样蹦蹿，踹个刀出门，是要谋害谁？不瞒皇上，臣已逮到好几个配刀的人了。”

李雷默默擦了把汗，背着骂人：杜老狗疯了吧。

“朕很是不安啊，今早一睁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贱人，拿着刀刺向我，”皇帝扶额叹息，掩住带凶光的眼睛，“那刀足足有半臂长，能把人肝肠搅碎。”

“陛下，臣定当把这刺客查清楚。”宁萧煜适时站起来说道。

“刺客已经没了，你查出来又怎么样，还会有人要朕的命。”皇帝不满地说，“所以还是得禁铁啊。”

“李将军呐，这禁铁的大事就交给你了，将军威望盛高，百姓应该会听你的话。”皇帝在位子上睨视三人，话头对上一言不发的李雷。

李雷接着这个烫手山芋，并不意外，在这个局里，他也是个猎物。

李雷一个跨步立起，“臣初到熙阳，要执行禁铁令，怕是有些困难。”李雷吞吐着说。

“诶，此言差矣，”皇帝拂袖，面显薄怒，但仍是笑脸盈盈，“会有谁不服你李雷，李将军大胆干，朕可是听说你敢孤身斗群狼，怎么朕叫你做个事你就推辞、不敢了？”

“臣不敢……呃……敢！陛下息怒。”

“朕怎么舍得与爱卿动气，这事就靠你了，若觉得难办，还有丞相、宁大人帮衬着。”说完，宁萧煜与杜良岚相视一笑，戏谑地看着李雷。

“是。”李雷顶着三道犀利地目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皇宫正门口。

李雷丧着脸走出来，宋和旭一手一匹马，牵着往他那引，肖尧紧随其后。

宋和旭见其神色不对，也闷头不说话，手上悠荡着鞭子。

李雷牵过自己的老马，待走出有些距离后，才聚头说话。

三个人脑袋蛄蛹一块儿。

“咱回熙阳时，埋下来的线何时能调动？”李雷捏着胡子须，嘴里小声念叨。

“线一直在打点，路随时都能通。”军队赶往熙阳的路上，每途经一个要关、僻壤，都安插眼线、偷摸布兵，三百里外的黑熊沟就主接点之一，为的就是被逼急的那天，多条路可以走。

宋和旭一直以来在暗地里把关这条线，不曾懈怠，没想到这条密线这么快就要用了。

李雷吁口气，有些拿不定主意 。

“怎么了，怎么了，老爹快说说啊！”肖尧头往两人中间钻。

“皇帝让我去禁铁，明着杀民意，灭我势，得罪老百姓和权贵的活扔给我了。”

“手无寸铁，好欺负人呗。”肖尧做咬人的样子，龇牙愤言，“带刃的东西都不能有，小心哪天咬他一口，有本事把我们的牙给磨平了。”

“没家伙什怎么干事，到时候真严令禁铁，那条线该用了。”真没了兵器流动，想干些什么都被人死死攥在手心，别说没权了，还会没命，何况李雷一伙本就存有些别的心思。

他们一直被各方势力盯着，许多人等着抓他们尾巴，如果不是目标太大，动起来太显眼 ，那条密线在就运兵器进来了。

“那过会儿，我和肖尧再去理理线。”

“嗯嗯。”肖尧附和。

“好，”李雷揽住两人，细声吩咐，“过两日严行禁铁，你俩见机行事，别搞真的，马虎过去就行，会有杜良岚和宁萧煜的人一起行令，别让人真把兵器缴了。”

宋和旭、肖尧会意，记在心中。

城南，以前的裘记打铁铺。

一位老翁被摔到门口，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腰上的疼痛还没缓过劲儿来，大腿又被门扇夹住，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捂着大腿，咿呀喊疼。

“大人，小人的铺子早就没干了，铁更是摸都没摸过。如今，也就做些闲散生意，大人，明察呐……”老翁趴在地上，疼地难耐，花了许多力气说出这么长串的话来。

“我知道，今天就是再来告诉老爷子，打铁不是什么好差事，老爷子，记牢了。”小卒按着门扇的手再往前推了推，门硌着骨头发出响声，老翁的哀嚎声更大了。

撕破喉咙的哭喊传遍街巷，小晓照常去云起斋作工，路过裘家铺子门口时加快脚步通过。

“疯了疯了，还以为是杀人抢劫咧。”小晓不敢逗留。

小晓走过这条街，街上凌乱掉落各户人家的东西，应该是那全禁铁官兵搜出来，乱丢的。

兵队还没走，百姓们都不敢出来拾回去，小心地躲在门缝里偷看。

“造孽啊，让不让人活了，蛋全让他们打烂了。”老婆婆泄了气，瘫坐在烂鸡蛋旁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鸡窝也翻，鸡能生铁蛋吗！”

一路上乌烟瘴气的，小晓叹气、啧声走进云起斋。

沈芫在后院库房清对货物，这个月才进了一百八十件短兵器，远远没达到之前的预期，只等着几位老伙计去了澹州打照应，看看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沈芫焦头烂额的，库房里又热，脸上的汗顺着鬓发滴落，太阳打在脸上，身上湿闷，心里发燥。

小晓找了一圈，终于在库房找到沈芫。

“东家，今日大早上城内各个角落都冒出许多官兵，闹的动静不小，应该是在查铁，大大小小的商铺都被搜查了一遍，寻常百姓家里也不放过。”小晓语气急迫。

“什么！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抓严实了，”沈芫气上心头，没控制力道，货单重重地甩到了货箱上，“查到云起斋也就是一时半会的事儿了。”

沈芫额心的汗不自觉地冒露，这堆货还没来得及秘密安置，被发现了，就不是缴收这么简单的事了。到时候，云起斋毁了，所有人的命还有没有都不好说。

可现在没地方藏了，外面全是官兵，搬出去等于是送上门让人抓。

刚刚还不觉得太阳光耀眼睛，沈芫现在被光刺地重重眯了几下眼睛，提起一只手掩着光，睁眼。

手速度地拾起货单揣进袖内，拿些遮灰的草盖掩住箱子，像往常一样拴上门，走去前院。

这些兵器不好藏，得争取不让他们搜到后院来。

沈芫探头看向窗外，官兵还没到这里来，还来得及。

“大伙都把手头上的兵器收好，藏在库房里，快。”沈芫同身边几人说，沈芫的话一人传给一人，堂内的人都动起来了。

“不会把我抓了吧，我就是个跑堂的伙计啊……”收完东西，有些人心神不宁的，腿脚发软，说话哆哆嗦嗦的。早上那光景不少人见着了，别看以前躲着藏着买卖兵器不怕事似的，但人都要提刀闯进来了，谁不怕，堂内的人都提心吊胆的。

沈芫在三楼账房里观察查铁的那伙人。一队人马已经查完几家商铺，朝这边来了。

本来就七八位士兵，转眼间，又凑上来一队，过了一个交叉口，从巷子里来了一队人，自觉排到队尾，一队人接着一队人，慢慢的汇聚成了三十多人的大队伍。

整齐的步伐像是踩在人心上，脚踏声在街上回响，后面几家商铺草草的收场，没一会儿径直走向云起斋。

树大招风，云起斋虽然不及当年，但如今也承接了熙阳可观规模的生意往来，与商贾有利益纠葛的权贵或是已是投身商场的商人多多少少会眼红。

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意，其中纠缠也无人知晓，这对人马来的明显要凶狠许多。

沈芫在楼上坐不住，左右踱步，手数次挂在门闩上又耷拉下来，下楼等着人过来有些刻意了，只能待在楼上，做足东家的样子。

心不安，愁不过，半边身子贴在窗缝上，时刻注意着大堂的情况。

脚踏声越来越近，像就在耳边炸开。

三十多人杵着长枪，列成两队，气势汹汹地闯进云起斋。

“靠边站好，朝廷搜查，违令逮捕。”打头的士兵出列站在大堂中央，朝左右喊道，话了仰头朝向楼上房间，环视上层。

“搜！”一声令下，所有士兵动作利索地搜查。

桌子凳子被翻个面，花盆里的土也被挖了出来，所有人都被搜了身，头发也翻了翻，整得人人都披头散发，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