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意没什么耐心,她找到碘伏之后,扯过林珩之的手,在血痕上面涂抹几遍,抹好之后又快速放开手。
“喏,好了。明天我给你祛疤的药膏,抹一抹就跟新的一样,不耽误你以后写字。”
她侧身盖紧碘伏瓶瓶盖,想到什么似的,又赶忙转过身,低语:“不许和我爸我妈说是我抓的,知道了吗,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是一只黑猫抓的你,免得我和你口供对不上。”
温热的淡香靠过来的那一刻,林珩之肩膀立刻提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后仰,看着张牙舞爪的云迟意一时没回话。
云迟意抬眼看进他漆黑的眼眸里:“平时不是挺能说的,现在怎么装聋作哑?随便,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
她转身了,林珩之的身体才逐渐松懈下来。
云迟意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林珩之帮忙在摆筷子,他的手骨节分明,又有点瘦,板板正正地拨动碗,放在一个看起来舒服的位置。
她做噩梦,慌乱时分抓住的是这么清瘦的手,但她现在还依稀记得,他的手很有力量感。
说起力量感,为了不学数学,吃了晚饭休息一会儿之后,云迟意直接拉着林珩之去小区篮球场锻炼。
她将头发高高扎起来,换上雪白的短袖和舒服的灰色卫裤,她转了转手腕,开始做热身运动。
“下午我骗你的,我会打篮球,之前还在投篮游戏时候赢过一箱牛奶。”
云迟意活动脖子,看起来气势十足,她又慢吞吞地补充:“诶对,你也喝过呢,不过你这人记性不好,估计早就忘记了。”
林珩之全程双手插兜,冷静地看她在原地蹦蹦跳跳。
云迟意身上微微出了点汗,感觉舒服不少,她拿起球在地上砸起来拍拍试试手感:“现在就不是你教我打篮球,我们一比一,谁先投过十分谁就赢了。”
她压低身体,带动手上的球,准备过林珩之身边的时候,那只看起来瘦的大手横空一扫,把球轻松带到自己手心。
云迟意两手空空,茫然地看向游刃有余将篮球随手往高空一抛的林珩之。
空气中传来“哐当”一声。
林珩之掸掉手上的灰,面不改色地说:“看出来了,你只会投球。”
云迟意眨了眨眼睛,随后绯红色慢慢爬上她的耳朵,咬紧牙根:“谁投的谁去捡球。”
林珩之把球捡回来交给她:“你下盘不够稳,带球走的时候步伐很容易乱,想练球要想打好基础,不要一上来就想着拿分。”
哪怕是没有起伏的语气,云迟意都听出来几分嘲弄的意味,她两手叉腰不接球,很是倔强地说:“没看出来你真的会打篮球,小林老师,你真是全能居家好帮手呀,上得厅堂,下得运动场。”
林珩之抓着她的手臂,动作顺势滑到她的手腕,云迟意光顾着揶揄,并没有警惕他的触碰。
他把篮球塞进她怀里:“带着球走三圈练练手感吧。”
云迟意被他推着肩膀走,她讲究玩一个高兴,而不是要做到专业,这时不免又怀念起写习题磨磨蹭蹭摸鱼的感觉,至少身体不受累啊。
不对,两样东西都是折磨。
篮球走两步就偏移位置,林珩之漫步跟随在旁边,看见篮球从她手里再次滚出去,他淡淡地问:“这个很难吗?”
云迟意瞬间抬眼:“你看不起谁呢,就你会我不会又怎么了。”
她索性摆烂,一下子坐在外面的草坪上:“累了,不好玩,我要休息十分钟。”
林珩之站着看她几秒,默默坐在她的左手边。
“是不是别人教也和你一样,要练些累死累活的基础功?”云迟意歪过头认真地问。
林珩之本来在看手背,注意着上课开始的时间,正要开口催促云迟意回去,听见她说话,他长睫微颤,答道:“如果是专业的教练,练习的程度在这个十倍之上,所以,我们学校的篮球队队员平时也比较累。”
“哦哦,这样啊,他们为校争光好辛苦啊。”云迟意也就随口一问,不然他马上要抓她回去分析练习本。
云迟意就势躺在草地上,身体呈非常休闲的大字,晚上稀疏的星星就在头顶,她伸出手胡乱摸了摸。
“我和你说过的吧,周末我要出去玩,所以这两天补课要取消。”
林珩之点头:“我也有事。”
云迟意像是听见不得了的事情,好奇心驱使她拉住林珩之的衣服:“终于不是在家埋头苦学了,你要去哪里玩?”
话一说完,她灵光一现,知道林珩之要去干什么。
周六他有个签售会。
差点忘记了,这人不仅是个书呆子,还是个隐藏的悬疑小说大佬。
果然他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云迟意一时玩心大发,躺着翘起腿,死死压住得意的语气问:“同桌你以后想要做什么职业,是医生,老师还是警察,或者是一名作者呢?你看你作文写得那么有文采,一看就是当小说家的材料,要不你去当小说家呗。”
她浅浅笑着,拉着他的衣袖爬起来,半跪着同他对视:“我是说如果,你当了小说家,你会不会把我写进小说里面?”
林珩之眉心微动,目光逐渐聚焦在云迟意身上。
她能感受到,他身边缠绕着危险的气息。
可她偏要继续说:“给我安排个好角色吧,要长命百岁,不愁钱花的那种。”
林珩之移开视线:“你当我是许愿机器人吗。”
云迟意轻声一笑,眸子都弯了起来:“我倒希望你是。”
林珩之起身,又朝她伸手:“起来,时间到了。”
云迟意一把抓紧他的手,嘟嘟囔囔地抱怨:“我学成学霸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学,你还可以从我爸妈那里拿多一点补课费,假如他们许诺你奖金,你一定要分我一半,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松了手,说:“没有奖金,有也不会答应你。”
云迟意跟在他的身后,无声地学他说话,谁想到林珩之跟脑后勺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回头看她。
她哈气暖手,用忙碌作为伪装:“这大热天的,同桌你的手好冰,冻到我了。”
林珩之没和她争执,垂下来的手悄然握紧。
林颂曾不止一遍说过他,凉薄的人,连在夏天都是块死井里的冰。
倒说得也对。
云迟意抬起头,望进黑黢黢的夜空,今夜是个无风夜,明天是个好晴天。
第二天。
云迟意才睁开眼睛,就听到客厅里窃窃私语的声音。
今天孟鸢和云横山都不用上班,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先下去散步走一圈,再回来做早饭。
四十几岁的爸妈比她精神还好!
云迟意想着离和汪嘉嘉约定的时间还早,便闷着头打算多睡几分钟。
然后,冷不伶仃听到了林珩之的名字。
怎么还背着她讨论林珩之?
云迟意顿时不困了,偷偷摸摸下床,贴耳去听,他们说话声音本来就不大,因此听得相当费力。
孟鸢叹息:“你说这孩子也太难了,怎么什么都冤枉在他头上,他怎么可能是背地里捅刀子的那种人。”
云横山:“林颂被举报品行恶劣丢了工作,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又是一声孟鸢的叹气:“以前不知道他是这个脾气,他妈在的时候还好,她一走啊,连个心疼林珩之的人都没有。”
云横山似乎是气得站起来,在客厅踱步:“现在小林和我们家走得最近了,邻里邻居能帮就要帮忙。”
听到后面,只是孟鸢和云横山聊家常和缅怀过去的伤感。
云迟意渐渐直起腰,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梳理话里的信息,似乎是前不久林颂醉酒发疯的事被捅到了他的单位,主家怕他喝酒看不住机器,当着所有员工的面把他辞了。
林颂这人和林珩之不对付,第一时间想到的幕后黑手就是林珩之,早上要来理论,又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来了。
他们都觉得冤枉了林珩之,以她看,未必,这事不是林珩之干的就有鬼了。
云迟意忽然便觉得心情很好,脱下睡衣,换上一条洁白的连衣裙,她想着,等下在鬼屋里穿这身吓汪嘉嘉肯定有趣。
吃过早饭,她背着书包出门,刚好赶上公交,她坐在后排,拿出耳机闭上眼听歌。
今天天气晴朗,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云迟意惬意地眯了一觉。
再睁眼,下一站就是目的地。
汪嘉嘉和辛小雅早在路口等待多时,看见她忙不迭地招手,辛小雅还穿着校服,笑眯眯地盯着云迟意。
“我和你说,刚才遇见玩出来的人,大家都说好玩。我找的地方,绝对万无一失。”
等汪嘉嘉一说完,二人一左一右揽着云迟意的手,迫不及待上楼。
结果,临到要进门,云迟意被二十块钱的门票堵在了外面。
云迟意掏遍身上的兜,东拼西凑凑出十块钱,她紧紧攥着皱巴巴的钱,面露赧然:“不是说十五块钱吗?”
汪嘉嘉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我说话的时候又不好好听,这可是高级模式,要二十块钱的好吧。我多余的钱借给辛小雅了,今天还玩不玩了。”
期待几天了,都站在人家门口了,云迟意非要进去不可。
她挑一下眉头,信心满满地迈出脚:“等我二十分钟,我去借点钱。”
望着云迟意快速消失的背影,汪嘉嘉转头看着辛小雅叹气:“她怎么穷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