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动荡,云迟意撩开眼帘发现原来她还在山洞里的石床上。
她的身体被蛛丝裹成蚕蛹,林羽晚也被绑在对面,仍然紧闭双眼。
见到这张脸的这一刻,云迟意想先打他一巴掌出出气。
林羽晚闭眼闷声一咳,嘴角涌出一股鲜血,云迟意往后缩了缩,怕他咳到自己身上。
他的眼眸灰白而混沌,视线转了一圈,悠悠落在云迟意的脸上。
“见到我没死,师姐失望了?”
云迟意蜷缩移动,奋力坐起来。
“梦境是你造成的,我不在里面杀你,何时才能破除幻境,而且,你也死不了。”
她抖开肩膀,除去一身黏稠的蜘蛛丝,随后甩了甩衣袖,抬手嗅一嗅上面的味道,林羽晚身上的蛛丝也化开了,他眼神灰败,直愣愣地倒下来,双手从云迟意的肩膀上滑落,落在她的腰上,而后,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的身体。
云迟意的动作僵住,他的侧脸贴着她的心口,体温温暖,熨帖着她的心跳。
几息过后,林羽晚抬起头,眼里所有的情绪似潮升潮退,顷刻间归于宁静。
“师姐的心跳得好慢,像是死了一样。”
云迟意没听懂。
“师姐别气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修为这些年有多大的长进,师姐不孚众望,不仅快速觉查到幻境,还在转眼之间就知道了破解之法。”
“我对师姐当真是佩服至极。”
云迟意突然看到一团紫色烟雾直冲着林羽晚的后背,正要出声提醒,林羽晚反手往身后一抓,拎着紫烟摔在地上。
“滚出来。”
一只碗大的紫色蜘蛛从地上迅速爬到石壁上:“怎么生气了呀,是她不愿意和你待在幻境里面吗?”
云迟意冷言道:“妖孽休要蛊惑人心。”
蜘蛛精翕动着眼睛:“看看,你的一片好心被辜负了。”
林羽晚像是无事发生,神色淡淡的:“从我眼前消失,我今日不想杀你。”
“呀呀呀,你恼羞成怒了。”
蜘蛛精说完,一溜烟从石壁上遁形逃走了。
林羽晚站在地面,双手垂落在身侧,他背对着云迟意,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说来也怪,云迟意打算要发作出来的气也消散得快,她探出指尖,摸到林羽晚的颈窝,她在幻境中造成的痕迹也似乎没有存在过。
她冰凉的触碰挨到肌肤的那刻,林羽晚眼睑颤抖一下,随即眉头紧锁。
云迟意问:“会痛吗?”
林羽晚歪头,让她的指尖被迫滑向肩头,他站到一边,眸光黯淡地转过身。
“怎么会疼呢,不过是幻境而已。”
“蛛丝有异香,被扰乱神智也属实无奈,好在你我二人安然无恙,今日之事不必深究谁对谁错,今后我也不会随意提及。”
云迟意整理衣袖,平静地接着说:“我灵力已恢复了大半,随后启程回清溟。”
林羽晚的视线这才淡淡地扫过来:“师姐不用和我报备行程。”
云迟意问他:“你呢,回沧风派?要不随我一同……”
“那就不用师姐操心了。”林羽晚说完,身形渐渐模糊,直接离开了。
他还摆起脸色来了。
总归还会再见面,让他出去冷静也好。
云迟意心头思绪万千,十六年后再遇上堕仙,她的力量依然如螳臂当车,现在只有把全修真界拉进他们的追逐游戏当中,才能在浑水中保全一条命。
只有她自己清楚,一个炮灰想在剧情里活下去要耗费无数心血。
【嗨,男配这个样子也不是适合攻略的时候,稍微亲近点,他估计都以为宿主你有病。】
云迟意看林羽晚才有病,隔三差五想拖她去死不说,他现在做错事还一走了之了。
她心里十分不悦,又休息了一炷香,先送了一封信去清溟请梧思安心,天黑之前,她走出山洞朝着清溟的方向御剑飞行。
两日后,云迟意回到清溟,她一现身,众长老松了一口气。
云迟意编造了一个故事,大致是从簪花宴离开后,她在街上看到鬼鬼祟祟的身影,追到镇外发现那居然是销声匿迹多时的堕仙,她与堕仙交手,一招之后受了重伤……
她站在议事堂中央,越说脸色愈加惨白,似乎不愿回想起这次单方面的碾压。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神色惊愕,有人瞪大眼睛求证他人,还有人呆滞地看着云迟意。
她说了很多,但这些人只听到堕仙二字。
梧思抬手,众人停止议论,纷纷看向他,梧思身体前倾,面色凝重地看云迟意:“你怎知那是堕仙?”
云迟意不慌不忙地解释:“弟子起初并不知,与我一道的林道友见多识广,他与弟子说起了堕仙的由来。”
她说完,意料之中梧思同其他长老商量:“兹事体大,就怕两位年轻人看错了,不如去将林小友请来,仔细核对清楚,若真是堕仙,怕是要召集其他仙门商议对策。”
云迟意安静地等着,半晌,他们一致同意梧思的决定。
本来这事由云迟意操办最为稳妥,可她却以道心受损,身体虚弱为由推脱了。
若是她来请,林羽晚应该不会来。
汇报完行踪后,她回住所歇下了。
一打开门,云迟意眸光一颤,久不见情绪的脸上浮上诧异。
她千方百计想寻的人就坐在桌边,用她的茶具沏茶,他没看云迟意,得心应手地将冷掉的茶水倒在一边。
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云迟意眨一眨长睫,让水光湿润双眸,不是错觉,林羽晚回过头来,正朝着她浅浅笑着,清风霁月的神色看不出闹了别扭的破绽。
她火速关上房门,压低嗓音:“你怎么进来的?”
林羽晚回道:“清溟守卫森严,我也是耗了些功夫才进来。”
说得轻巧,他进来跟进自家大门似的。
云迟意又怕他想了什么招,隔着桌面坐下来。
“你不该这个时候来。”
林羽晚唇角一弯,眼里却是森然一片,很快又压了下去。
“师姐当然不希望我来,你终于把我甩掉了,此刻应该是高兴的。”
云迟意和盘托出:“他们过两天会把你请上清溟,好过现在躲躲藏藏,还闹得不清不白。”
她说谎的脸色都不曾变过,林羽晚目露惊讶,目光徘徊在她面颊上。
“那我就过两日在山脚敲敲门自觉来拜访好了。”
云迟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非要藏在这里两天?”
林羽晚坚定地颔首:“是的。”
云迟意:“为何?”
林羽晚较真地回答:“我不是与师姐分离了两日了,当做是补偿。”
云迟意捉摸不透:“林羽晚,你又在谋划些什么?”
林羽晚抿了口茶,总结起以往的经验来:“吃一堑长一智,强行将师姐拴在身边只会适得其反,那不如,我跟在你身侧好了。”
这两天他是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再见面思想已经偏到另一边去了,云迟意担心有诈,又戳他痛处:“这么说你不计较我在幻境里杀你的事了。”
林羽晚大度地为她倒茶,薄唇轻扬:“这回你抓住了我的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
听了这话,云迟意很想摇着他的脑袋,晃了晃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我倒是想和你计较差点害我死在幻境里面的事。”
林羽晚微笑着递茶杯:“师姐心胸海纳百川,怎会和我纠缠这点小事。”
云迟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轻拿轻放就过去了?”
林羽晚又说:“师姐不是说,这件事以后不再提了,我也不说了。”
她不敢喝他泡的茶,戒备着觑一眼:“你没放别的东西?”
林羽晚不回答:“请用茶。”
云迟意将信将疑,喝了一口,林羽晚语气轻松,盯着她浅浅微笑。
“其实,我这次是来求娶师姐。”
云迟意:“咳!”
她让温茶呛了嗓子,慌乱放下茶杯,扶住桌角咳嗽不止。
林羽晚拿出帕子给她擦嘴:“师姐慌什么,怎么也不慢些。”
他娓娓道来:“我事先与师姐说一声,过两天便去筹备提亲的彩礼。”
“世间的女子大婚时多穿大红嫁衣,师姐是修真人士,素雅一点比较好。我见过大秋山有棉丝树,我可以去取来,不过织布我不会,要请人帮忙。”
云迟意回过神,抬手打断:“你这回又在想什么?”
林羽晚说:“师姐还不想嫁我也无事,此事可以稍微搁置两天。”
这哪里是两天的事情,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嫁给林羽晚,他此刻眉眼带笑,完全看不透真实想法。
至少那次他提到要结为道侣,她还能看出他眼里的赌气和试探,这下子,她顿时感觉到隐隐头疼。
“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当务之急是让清溟联合其他门派对付堕仙。”
林羽晚笑着附和:“师姐说的对,成亲的事先放一边。”
他的笑一直是不到眼底的,云迟意忍无可忍,伸手揪着他的耳垂,林羽晚面部微僵,没防住她还会用这种招数。
“我在说正事。”
林羽晚出神了,双眸一瞬间空洞无物。
云迟意放开手:“不要扯到别的地方去。”
林羽晚怔了好久。这两天来,他没有思考其他事,脑海里迟缓地重复着一个念头。
是他心急失算了,不该将云迟意强行困在幻境,那只是虚无的幻境连抔泥沙都算不上,他应该把事情做的有趣一点徐徐图之,让云迟意完全信任他,然后就可以打造一个完全听话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