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晚在云迟意房间里待了一天一夜,期间云迟意躲避目光,偷偷从外面给他带一些吃的。
他终日待在房里,偶尔坐在窗边,静静看云迟意在院子里练剑,又会盯着她提着食盒穿过院门,衣袂飘飘莲步款款的模样仿佛画中仙。
从前都是他为她送吃食,在离开澄明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颠倒过来。
云迟意将食盒放在院中木桌上,回头对着窗边的林羽晚说:“你要在哪里吃?”
须臾间,林羽晚的身影闪到桌边,他扶着云迟意坐下,主动把一碟素白菜和两碗白米端出来。
无事献殷勤,云迟意掀起眼帘看他:“坐吧。”
林羽晚一入座,一只腻白如玉的手夹起一筷子白菜放进他碗里,他身形顿了顿,而后才执起竹筷。
“师姐就吃这个?”
云迟意道:“你在我才去厨房取的。”
她素日里吃的少,偶尔也是用山泉水煎一点花茶。
林羽晚也给她夹菜:“有劳师姐了。”
在异样的和谐气氛中,二人一起坐在梨花树下吃饭,梨花常开不败,雪白的花瓣像是枝头上落了雪。
云迟意现在的院子足够清净,院里只有她一个人,摆设用具素净简单,和在澄明的繁复热闹的风格完全不同,不管待在哪里,林羽晚都很快就适应了。
用完饭,云迟意喝了一杯茶便又开始练剑,林羽晚坐在树下看她缥缈的身影,托着腮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云迟意今晚不和他面对面打坐了,而是坦然地脱了外衣,径直上床仰面躺下。
见状,林羽晚手上杯中的茶水轻晃起来,他稍微偏了偏视线:“师姐怎么睡下了?”
云迟意轻闭着眼睛:“累了休息,你自己寻个去处吧。”
林羽晚说:“师姐院子里就一间卧房,难道让我一直坐在这里看着你吗。”
云迟意声音渐渐轻了许多:“随你。”
他不睡也行,就是想借此把他赶到外面,省得一天到晚和他大眼瞪小眼。
林羽晚没说话了,等云迟意稍微睡熟翻了个身,他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
一双凉薄的眼眸默默地凝视床榻上纤细的背影,云迟意躺下时除去了唯一的青玉发簪,如绸缎般的黛发乖顺地垂在被褥上,呼吸轻轻带动她的肩膀。
她如此不设防的睡着了,叫他心绪不宁。
林羽晚静坐了半个晚上,月行到西山,他肩头惨白的月辉亮起又转到黯淡。
后面,他也困了。
天空破白,云迟意觉得有些热,一动身发现身后被温暖的体温挡住去路,她睁开眼眸,一直手臂绕过她的肩握着她的手腕。
她睡太死了,怎么没发觉他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
云迟意着实懵了好久,目光懒懒地落到林羽晚修长的手指上,他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压在锁心咒的咒文上,微微弯曲的指节红润又透着些许的白皙。
他还没醒,她想了想,先决定继续装睡。
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林羽晚的额头抵在她的后颈,云迟意能感觉到他前额的碎发,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背心,她莫名觉得心口的蛊虫都安稳不少。
窗外鸟鸣清幽,清风吹打着屋檐下的风铃,云迟意越听意识愈加清醒。
林羽晚怎么还不醒,她默然数着时间,直到晌午,林羽晚的眼睫扫过她的肌肤,云迟意平静的双眸秋波漾开,与此同时,林羽晚的喉咙上下滚动,贴的太近,她能听到他咽下的水声。
“醒了就下去。”
林羽晚闻言刹那清醒,他初衷是小憩片刻,没想到睡到太阳光斑都晒了进来。
而云迟意也没叫醒他……
他的手慢慢从云迟意身上收回来,随后缓慢地盘腿坐在床上。
云迟意撑着床坐起身,同他面对面:“睡得还好吗?”
林羽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乌发遮住云迟意眼角的冷冽,她的眼中清光闪闪,侧脸由于太久没有动弹而压出了一点红印子,她清澈的双眼只注视着他的脸。
“睡一晚起来变哑巴了。”
云迟意嘲弄完,下床穿外衣。
在她的身后,林羽晚用掌根压住心口,心口的蛊虫搅乱了他心跳的节奏,他不耐地皱紧眉头。
再抬眼,云迟意已经踏出房门去了。
床上她留下的体温一点点冷却,他的胸口逐渐安分下来。
林羽晚下床整理一番,又亲手将凌乱的床榻整理好,做完这些,他才离开小院。
等云迟意打水回来,屋里已然没了他的踪影。
又走了?
这次应该走不远。
云迟意不急不慢,用清水擦了擦脸,黄昏时分在师门四处转转,如果她猜的不错,林羽晚今日便会上门拜访。
可惜,她第一时间等来的不是林羽晚的消息,而是七嘴八舌的争吵声。
云迟意站在万书楼前,俯视下面朝着议事厅走动的一群人,几个人推推搡搡,云迟意再一凝眸,看到是前去参加踏星宴的弟子回来,万顷云就在中间,被九位师兄指指点点推进议事厅。
她眸光流转,也抬步去瞧一瞧。
未走进,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掌门,师尊,他在踏星宴上使用了邪功,这才夺得了魁首。”
“师兄切莫血口喷人,我那是运气好。”
万顷云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对着梧思哭天喊地不断叫冤:“不是他们说的这样,师尊我真的我没有修炼邪功,若有半句假话,我就让八十一道天雷劈死。”
梧思昨日得了传信,说是万顷云斩获踏星宴魁首,他对门内的每一位弟子都十分熟悉,包括这个不起眼的小弟子。万顷云平日里修行散漫,他留他在门中,是看中他一颗赤子之心。
但无论如何,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梧思同所有人的反应一样,均是震惊再到怀疑事情真伪。
梧思抬手,一道温柔的灵力将地上的万顷云扶起来。
万顷云哭的抽泣,喘不过来气:“请师尊信我!”
“师尊不要被这小子的假象迷惑了,我和这么多师兄弟都看见他召唤出一个长着鳞片的大鸟,杀死了幻境中的妖邪。”
五师兄又接着说:“他可是清溟的弟子,踏星宴那么多门派看着,岂不惹人非议。”
大厅里乌烟瘴气,你一言我一语,梧思叹息一声,周身威压散开,所有人顿时闷闷地噤声。
“你们笃定他修炼邪功,可有证据?”
他们便是找不到证据才压着万顷云回来找梧思定夺他的生死,若是当场抓住把柄,万顷云现在恐怕已经死无全尸了。
几位师兄又反问万顷云:“那你怎么证明你是清白的。”
万顷云支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弟子可以作证。”
清亮的声音在外响起,众人转身,见云迟意徐徐踏步进来,她神情淡然,对着掌门,梧思以及其他长老行了一礼。
万顷云见到她犹如看见救星,双眼泪流不止。
云迟意瞥一眼他,开口道:“我与师弟一路到踏星宴,未曾见过师弟修炼所谓的邪术。”
她又说:“有一回弟子遇险,是师弟临危不乱参悟功法救弟子脱险。弟子斗胆猜测师弟根骨奇佳,是千年难遇的修真之体,只不过需有人循序教导助他增长修为。”
系统在她脑海里吐槽男主金手指太大。
“师妹,你可知欺瞒师尊是要受什么责罚?”
几位师兄站到一起,今日咬定万顷云的罪行不松口。
云迟意拢手,弯腰鞠了一躬:“诸位师兄许是看错了吧,前往踏星宴途中舟车劳顿,幻境中又危机四伏,一时看花了眼也说得过去。”
五师兄还想反驳,可大师兄眉头一皱拦住他,云迟意刚才的话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现下没有一个人站在他们这边,再纠缠下去还会落个污蔑同门的名声。
想抓住万顷云的小辫子还有别的机会,惹恼了梧思就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大师兄用眼神警告其他师弟,其余人不敢轻举妄动。
待到人声静下来,梧思眸子睁大,慢吞吞地说:“凡事要寻个因果,空口也无法成为凭证。迟意,你与万顷云熟悉,你今日又为他澄清,为师便交给你一个任务,接下来你来查清其中缘由,若万倾云清清白白,再由你教导万顷云,你看如何啊?”
这还用想吗,云迟意当然是拒绝,为男主辩解一句足够全了其中牵扯的情谊。假设同意了,林羽晚等下上山,发生这样的变动,他又得发疯了。
她深深地躬身行礼:“弟子灵力未恢复,有心无力,还望师尊见谅。”
梧思只好去寻其他弟子。
果然,不消片刻,有弟子款款来报沧风派掌门亲传弟子林羽晚登门造访。
掌门意外地道:“倒是这位小友主动前来了,去请他进来。”
他遣退不相干的人员,云迟意也想走,梧思让她留了下来。
林羽晚被引进来的时候,议事厅硝烟已散开,他目光敏锐又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中途与云迟意交换过眼色,他那带有喜色的目光仿佛在说贵派真是热闹。
他抬手行礼:“晚辈这番打扰了。”